物是人非,过往陈年,说点什么才能回得去呢?
他终于平静了下来,似也觉得再无话可说,倒是笑了起来。
“昆仑无人看得起我,没关系,你看看这些人,这些妖魔,他们奉我为君,向我摇尾乞怜,我觉得真是好极了,你我之间,便在此了结,你要动手,本尊奉陪到底,若还没想好,本尊可就走了。”
她依旧没有动,既没有剑,也没有曾将他抽得遍体鳞伤的不染,甚至连句话,都没有说。
他目光一沉,当即下令班师回城,直到他转过身,她像是还没有从他方才的一番话中回过神,只是怔忡地望着眼前的尸山血海。
他回过头,笑得很是灿烂——就像他曾满心欢喜地将自己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而后,用她赐的,他数年都没有再用过一回的佩剑,削断了一截长发,丢在她脚下。
剑,也被一并折断。
离开那座城时,他站在乌压压的云头,回望过去,她还在那儿。
无声无息地,孤独地站着。
他觉得自己应当感到痛快,乃至为自己终于决心断了过往而感到高兴。
可是没有。
什么都感觉不到。
心头空落落的。
像是在不觉中,被人剜掉了一块。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后来,在无休无止的怒骂与奉承中,恍然又过了好些年。
浑浑噩噩,百无聊赖。
他也曾受过几回伤,险些丢了命,身边有了三两忠心之人,也葬送了无数暗害于他的鼠辈。
他再没有见过她了。
好像也有过一回……但是记不清了。
一切像是都终于平静了下来,被岁月冲刷,而后遗忘。
再后来,他靠着崇吾宫的廊柱,哼着不成曲的小调,盘算这些日子又立下多少仇敌之时,有心腹慌张来报。
不周山,塌了。
为支撑天柱,护住苍生,天之四灵,尽数陨落。
那一日,他手中紧握的无愧,头一回落在了地上,顺着崇吾宫前冗长的石阶,滚出很远。
连同昨夜出现在梦里的满山玲珑花,将记忆扯得支离破碎。
终于得偿所愿。
终于不必再想着她何时会来取他性命。
终于啊——
可他的手,却抖得厉害,一把将那心腹提了过来,眦目欲裂。
“……你再说一遍!谁没了!!”
……
浑浊的黑暗中,微弱的烛火摇曳。
膝上的人眉头紧皱,除了游丝般的气息尚在缓缓地吸喘,简直像一具尸体。
重黎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冷笑一声。
“不是无往不胜吗,不是拯救苍生于水火吗?”
“看看你,怎么就成这副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