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一段时日不见,转性了?
她觉得不大可能,但眼前的人的确没有发怒——至少没怒到要同她动手的地步。
那张俊美的脸蛋上,还留着半道鞭痕,另外半道在胳膊上,显然是打得太快,没来得及躲。胳膊有衣裳遮着,也没瞧出什么,这会儿仔细看脸,竟给打得破了口子。
他换了这身素白的颜色,微微低着脑袋,再配上这道血痕,瞧着居然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神经病了这是。
都被打成这样了,他居然没对云渺渺怎么样。
方才那一鞭,分明都打出风声了。
她狐疑地望着眼前有些反常的魔尊,有些茫然。
“本尊不想动手。”倒是他先开口,沉着眸,脸色不大好,眼里有倦色,像是昨夜睡得不大安稳。
这点孟逢君没瞧错,他几乎一夜未眠。
合一会儿眼,便会惊醒,而后便要去榻边看上一眼,才能再小憩一会儿。
他眼下脑子里像是有一条蛇,时不时地动一下,冰冷,一抽一抽的疼。
“那你来这作甚?这可是仙门!”孟逢君已然亮出了剑。
听魔尊说“不想动手”“不是来闹事”的,就像听一匹狼说“今天不想吃肉”一样。
眼前的人突然陷入了沉默,她便不由地想,看看,果然鬼话连篇,答不上来了吧。
重黎朝她身后望了一眼,似是在斟酌,不过至少,还真没有动手的意思。
“言寒轻。”他犹豫了许久,突然念出这个名字,孟逢君陡然一僵,又听他道出了后半句,“他在映华宫吗?还是山下?”
想起昨晚云渺渺一边哭一边喊这个名字,他合个眼都觉得不安稳。
千算万算,还真没想过她这辈子转世为人,会不会也沾染了凡间的七情六欲,这言寒轻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她这般记挂?
话音刚落,他却见眼前的女子陡然杀气大涨,连带着毕方都暴怒不已,白鵺剑仿佛染上烈烈火光,赤色的剑气飒飒流窜,时不时迸出一抹星火,毫无征兆地举剑劈来!
重黎面色一变,当即后退,侧身避开了这一招,错愕地看向她。
“你这女子发什么疯!”
孟逢君面色阴骇,眼中满是痛恨,暴怒中还掺了一丝悲切。
“你什么意思!”不仅是重黎,连被捂着嘴的孟逢君都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得浑身一哆嗦。
她的性子素来安定,印象中这还是孟逢君头一回见她发这么大火,且毫无预兆,想到魔尊方才那几句狠话,似乎也不是毫无缘由,可她这一声,却又分明是积怨已久的爆发。
重黎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被吼了。
不过瞧着她发火,他居然松了口气。
总比不说话来得好。
云渺渺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大半怒意,将孟逢君拉到一旁。
“这……这怎么回事?”孟逢君头一回感到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
不如说被吼了一声“滚”,魔尊居然没冲上来当场将她俩碎尸万段一泄心头之恨,就够离奇了。
云渺渺扶了扶额,整理了一下说辞,还是想不好怎么说才比较委婉,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你有没有法子不惊动任何人,把他打出去?咱俩联手也成。”
“……”
她的嘴角都快抽筋了。
“云渺渺,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没……”云渺渺头疼不已,“我认真的。”
孟逢君一口气噎住了,脑瓜仁也跟着隐隐作痛,回头瞥了重黎一眼。
他一身素白,站在晨光里,合着眼,很是自若。
但她俩居然在思量着要不要把他一脚踹下悬崖。
“他有何居心?”孟逢君攥紧了拳,这节骨眼上,天虞山百废待兴,掌门也不知能不能救得回来,再掺和一个魔尊,这世上还要更糊涂的账吗?
若是他当真图谋不轨,她便同他拼了!
“不知道。”云渺渺面如死灰,“吃饱了没事干吧。”
“……”
孟逢君又回头瞧了一眼,恰好与重黎的视线撞上,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本以为是来者不善,细看却又觉得他的眼神儿有些怪。
迟疑中透着一丝焦虑,方才的自若仿佛也渐渐磨没了,一个劲儿地往这看。
她皱了皱眉,瞧不明白了:“……他好像不是来找事儿的。”
掌门刚刚去世,天虞山正是形同散沙的时候,即便还有他们几个顶着,终究只能暂且稳住局面。
他若是真想做些什么,大可不必在这白费功夫,直接召集魔界大军打过来,才是明智之举,一举铲除昔日宿敌,顺带着重创仙门,少说有个百八十年没人拦得住他。
可他又在作甚?大清早的,居然从云渺渺住的屋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