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走过去:“听阿鸾说,你的伤势有所好转,毒已经全逼出来了,过些时日便无碍了。”
她不擅搭话,但这时候还是说点什么吧。
重黎垂着眼,长明灯下,衬得睫毛又密又长,像是能托起露水。
“我伤好了,你是不是就得让我离开昆仑山了?”
陵光一噎,倒也不是说心虚什么的,就是被一语中的后,莫名感到无言以对。
“今日的早点,味道不错……你同谁学的?”她不知该怎么接话的时候,便下意识地说起别的。
这一点小习惯,重黎比谁都清楚。
但她不想多言,他可以顺着她。
“自己琢磨的。”他终于笑了下起来,眸光里似有星河滚烫,温柔到沉溺,“我曾有个心爱的人在世上,她总是在外征战,不晓得好好照顾自己,连顿饭都会忘了吃,和神尊你很像。”
“我起初也做不好,但好在我留在她身边的时间很长,一点点学,去记住她爱吃什么,久而久之,就有了今日的手艺。”
他说得很慢,极有耐心,陵光甚至看不出,他原来是如此有耐心的人。
又或者,只是对那一个人宠爱至此。
无论哪一种,都令人心生温暖。
“她喜欢吃你做的饭?”
重黎望着她,默然几许。
“应是喜欢的,她不会做饭,经常坐在我后头,或是扒在灶台边,看我做,平日里明明是那样秉节持重的人,唯有那时候,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陵光坐了下来,与他仿若隔世般平淡地笑着。
“那她能遇上你,定是十分欢喜的。”
“欢喜……么。”他似是语塞,喉头滚动,缓缓吸气,隔了一会儿,从怀中拿出一包东西搁在她面前。
拆了开,竟是桂花糕。
雪白的糖霜,铺在软糯的糕点上,还没解开绳子的时候,甜香就从纸缝间溜了出来。
她愣了愣,却听他说。
“食盒里放不下了,我便揣在了兜里,还好方才没有拿出来。”
那双漆夜般的眼里,似有潋滟水光,有些小家子气的听着竟也窝心起来。
明目张胆的偏宠,教她一时无所适从。
“我……并非你所想的那人。”
即便有几分相似,也不是。
这样的好,她总觉得受之有愧。
“师尊吃就是了,我也不是为旁人做的。”
方才那顿早点,看她先吃了江疑的烧麦时,他的确有些难受,但现在见了她,才发现其实无关紧要。
封天阵闭合后,他每日坐在独有他一人的桌子边,看着空荡荡的对面和一碗堆得满满当当,想到再不会有人来尝一口,对他说好吃还是不好吃,那种难受就像被利爪扼住了喉,连哭都觉得艰难。
与之相比,什么都无关紧要。
陵光咬了一口桂花糕,甘甜在口中漫开,想也不用想,就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抬起眼望着他,他诚然就在此,却又好像从来不在这。
莫名的怅然,似石头堵住了心口,不太好受。
想到江疑方才说的话,就仿佛……亏欠了什么,有股子莫名的罪恶感。
于是,她脱口而出。
“我现在得去人间办事,你要不要……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