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人心疼他伤得重不重?
可有人……爱过他。
如此一想,便好像有一块石头压在了心口,说不出所以然,只是觉得莫名有些难受。
她合了合眼,暗暗叹息,而后伸出手,轻轻地裹住了他坚硬的拳头,呵了呵气。
他仍在梦魇中苦苦挣扎,唤着一个早就不在世间的人。
明明之前提起时那般恼怒,这会儿眼泪却是接连不断,似是唯有在痛的支撑不住的时候,才能看见他服软。
她不由得想起莳萝的无心之词和凫丽山山主说起的那些听来荒唐的往事,那时觉得像是说笑,可这会儿却觉着都是真的。
这个人哭起来……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她淡淡一笑,伸出并不算温暖的手,轻柔地抚过他的额头。
“别走……”他颤得厉害,不知是冷,还是怕。
“不走。”她温声应道,不由自主地抱了抱他,“我不走,你安心睡吧。”
平静的声音,在寂静的内殿中回响,桑桑几度启口,却终究将呼之欲出的话说出来。
沉默中,它安静地望着那个坐在榻边一下一下轻抚着痛得发抖的魔尊的女子,有片刻的恍然。
似是梦回当年,一身白衣的上神,无声地蹲在软榻边,注视着榻上酣睡的少年,眸中含一抹笑,是连她都不曾见过的温柔。
……
晨曦刺目,榻上的人吃力地睁开眼,顿觉浑身僵痛。
这种感觉倒是并不陌生,他这些年也忍耐了许多回了,稍作迟疑,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啧,这回倒是有些突然了。
重黎正欲支起身子,却忽然望见正托着他的脑袋的一只细瘦白皙的手,不由一愣,抬起眼,便瞧见云渺渺靠在床头,
她身上裹着毯子,半倚半坐地睡着,一只胳膊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还覆在他额上,似是睡得不大安稳,一直微微皱着眉。
他背上的伤已经全部包扎过了,染血的衣裳也换了件干净的,似是怕他乱动扯到伤口,他身下还垫着好几个软枕头。
他是靠着她睡着的?
重黎怔然,错愕地望着云渺渺的脸。
所以她昨晚,就这么抱着他睡了一夜?
比起那东西突然发作的痛楚,他倒是更为在意这一点。
她还没睡醒,此时动一下,那双眼或许就会突然睁开。
不知怎么的,只是这么一想,他便不敢动了。
偏头望去,黑乌鸦蹲在敞亮的窗台上,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
这眼神他还是记得的。
当年在昆仑,它每回要撸袖子教训他时,就会这般盯着他。
堂堂万灵之主,恨不得抄一根鸡毛掸子,好好教教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不过他那会儿心思多,挨揍也要拉上个垫背的,于是,场面一度十分惨烈,他和长潋一前一后,被抽得满院子上蹿下跳。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只消看到她眼一竖,他便晓得该跑了。
便是时至今日,他已是一界帝君,这个根深蒂固的念头依旧挥之不去。
然,镜鸾这回没动手,只压低了声儿,郑重地问他:“你是怎么将那东西从不周山取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