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重黎在此,他方才已经屏退了所有宫人,命他们今夜不须前来伺候,故而眼下这宫殿里,静得很。
合上门不久,他正拿帕子擦脸,忽然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
他平日一直习武强身,耳力还算不错,本以为是重黎忘了什么,去而复返,可站在玄关处等了好一会儿,仍没有听到敲门声,不由起疑。
徐公须得明日一早才过来伺候,这个时辰,还有人敢闯宏昭殿?
身为国君,除了勤勉朝政之外,最要紧的便是防火防盗防刺客,虽说皇城守备森严,但你有张良计,他有过墙梯,这些年刺杀的手段可谓层出不穷,光是下毒都被翻出花儿了,更不用说背后冷箭。
门外之人还未离去,不知在等什么,细微的挪步声教人头皮发麻。
这么耗着不是法子,犹豫再三,楚司湛拿起了架子上的佩剑,放轻手脚,靠近殿门。
四下岑寂,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也没有感觉到杀气。
僵持良久,门外传来了布料滑过墙面的窣窣声,窗纸上映出一道人影。
楚司湛愣住了。
一个刺客,会靠在门上吗?
他思忖片刻,心一横,猛地将门拉开。
屋外的人猝不及防,别说站稳了,慌乱中脚一滑,直接囫囵滚进了他怀里。
硬邦邦的脑袋,发上还戳着根玉簪,不偏不倚地顶到了楚司湛的胃,方才吃下去的长寿面都险些吐出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人,栽在他胸口的那人可就没这么淡定了。
“陛,陛下!……”云衡始料不及,慌忙从他臂弯里跳出来,慌得直冒冷汗,“臣……臣本想出来透口气,回去时筵席已经散了,宫门也关了,刚巧看到陛下寝宫有烟火气,就过来……”
他尴尬至极,舔了舔发干的唇。
“过来看看。”
楚司湛也没料到会是他,吃惊之余,也暗暗松了口气。
“宫门戊时就关了。”
云衡挠了挠头:“……臣多年不在帝都,忘了宫门锁闭的时辰,陛下恕罪。”
放下悬着的心,楚司湛这才顾得上仔细打量他。
他的身量比从前三年前结实许多,也长高了些,但及不上他过了十五后抽条来得快,如今还比他矮半个头。
当年的纨绔公子,成了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勇将,面目轮廓都深邃起来。
从前的懒散,都变得刚毅,器宇轩昂,往跟前一站,气势有些逼人。
楚司湛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叹了口气,往后退了半步:“进来说话。”
他转身往里走,将剑摆回原处。
云衡一怔,旋即跟了上来,夜里风大,他想了想,还是将门带上了。
一路进了内殿,却见楚司湛已然脱了外袍,坐在龙榻上,熟练地添了盏灯。
昏黄的灯火里,那张白净的脸,像是蒙上一层光,三年不见,这眉眼愈发俊美。
不由得喉头滚动,僵立于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