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孤岐山的时候,你为何突然刺伤了镜鸾上君?”执明也不知自己为何忽然想到这件事,便脱口而出了。
那日他去救他出来的时候,在明镜阁外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镜鸾和握着龙鳞剑的敖洵,因陵光和司幽随时会追来,他也无暇细想,带上人立刻离开了玄冥宫。
可如今平静下来,再细细琢磨,却愈发心惊。
从前笃信不疑的人,忽然间就不那么确信了。
他知道他是东华的转世,但又不得不再三地问自己,他是不是变了?
连日来,他脑子里反复出现的反而是那个不屑一顾的陆君陈,他为何能拔出泰逢剑?这把剑东华不是赠与长潋了吗,为何陵光会将其赠与一个外人?
一连串的疑问在脑子里循环往复,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愈发混乱,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觉得陆君陈更像他认识的东华上神。
荒唐……
他亲手送的元神,怎么可能……
他收紧了拳,望见正在侍花的青年回过头来,笑得很干净,却又好像不是记忆中那样的干净了。
“她想带我走,你不希望我走,我依你,不好吗?”
我没走,不好吗?
执明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像无数次梦寐以求那样,终于只有他了。
可他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莫名有些烦躁。
“昨日来过的那位余鸢姑娘呢?”敖洵忽然问。
执明一怔,而后才道:“她有别的事要办,应当是去了凫丽山。”
“这样啊……”敖洵笑了笑,不置可否。
执明皱了皱眉:“这几日发生的事,你都看到了,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问你什么?”敖洵似是而非地看着他,“是问你为何放出这么多妖兽,屠戮人间,还是问如今住在二进院中里的那人是谁?”
执明心头一咯噔:“……你见过无尽了?”
敖洵并未作答,但也未曾否认。
“你也没想好该怎么解释这些吧?既然如此,我问与不问,并无差别,你总不会害我的,我何须事事刨根究底?”他忽地顿了顿,笑着看向执明,“我已经回不了东海了,你真心待我,我很高兴,若真要说我对你有什么所求,眼下只一件事——”
“什么?”
“答应我,你再不去见那位陆道君。”
执明一噎:“……你是说,陆君陈?”
敖洵点了点头:“我不想要他的血,也不希望你见他,你二人就此两断,横竖仙魔殊途,也无需纠缠。”
执明愣了愣,须臾,点了点头:“……你高兴就好。”
日暮黄昏,四下凄惶,除了宅前两盏灯笼,整座城一片昏黑,藏在呼吸声中的迟疑与紊乱就显得格外清晰。
本是一点无关痛痒的事,执明也从不觉得自己会在他与陆君陈之间犹豫,但回过头来,却心生动摇。
敖洵说得对,仙魔殊途,他陆君陈也一直是颐指气使,残忍至极,这么多年留他性命,不过是为了他的心头血。
如今东华的性命已经保住了,即便还留了点病根,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随时让人挂心。
陆君陈也已经回到了同门身边,他没必要费心再去杀这么个不识抬举的鼠辈,况且人已经被他重伤,放着不管说不定自己哪天就死了。
死了……
不知怎么的,想到这两个字,他就莫名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