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旌叹了口气:“你又不是头一天晓得尊上的性子,四海之内随手丢个石头,都能砸中一串仇人。不过丫头,你怎么突然提起这茬了,你当年也在育遗谷?”
她茫然地看向云渺渺,却见她神色恍惚地站在那,似是有些困惑。
己亥年,冬月十二,育遗谷,长生之血,这些都与她记忆中别无二致,只有一样……
“当真是午时之前便离开山谷了吗?”
遥岑笃定地点了点头:“传令很急,便没有耽搁。”
闻言,云渺渺的脸色陡然白了几分。
“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对的吗?”霓旌见她面色不佳,追问了一句。
她紧攥着拳,像是听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事,以至于根深蒂固的记忆,都陷入了动摇。
那一日,她清楚地记得,他们一早离开天虞山,从南海之滨折返,途径旄山育遗谷,旭日当空,刚过午时,在谷中歇息了一会儿,再度启程,才遇上了魔族偷袭,死伤殆尽。
可这样一来,却与霓旌所言脱了节。
若遥岑等人在午时之前便已离开育遗谷,是谁对他们痛下杀手?
若当时魔尊正被困苍梧渊,她拉住的那片衣角,又是谁的……
天虞山这些年,包括她师父,对当年育遗谷发生的惨祸,都毫不怀疑地认定是魔族所为,前因后果,通通有理有据,而今却忽然发现,独独时辰对不上,这一切,便又陷入了混乱。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霓旌和遥岑,暗自思量这其中记错,或是撒谎的可能有多大。
就在此时,霓旌乍然一喝:“看锅看锅!菜要糊啦!”
她抖一激灵,忙朝锅中看去,就见方才放下去的青菜已经冒出了黑烟。
“……”
第一道菜,以一半焦炭,一半夹生凄惨告终。
……
回到崇吾宫,已是日薄西山,在殿中喝完了第二帖药后,她提着鸟笼慢慢地踏上石阶,疲倦与混乱属实令人头疼,爬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今日的崇吾宫,倒是比前几日敞亮许多,仔细一瞧,那些倾翻的缠枝灯都恢复了原状,一树灯火,照得四下通明如昼。
玄色的长袍随手丢在了椅背上,她不由得一怔。
……回来了?
可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
她将桑桑放下,谨慎地转了一圈,忽然听到从偏殿内室传来了水声,回头望去,却被玄关的石屏风遮住了视线,迟疑片刻后,她一步步走上前去,叩了叩那道石屏风,静候须臾,未有回应。
氤氲的雾气从内室飘出,细嗅之下,有一股好闻的海棠花的香气。
她皱了皱眉,屏息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内室浓雾弥漫,水汽蒸人,什么都看不清也就罢了,连气息都湮没其中,全然不晓得里头到底有没有人在。
她愣了愣,这场景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在沐浴,诚然什么都没看着,她还是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嘭地一下,撞到了一堵温热的“墙”。
与内室如出一辙的海棠花香转瞬间裹了上来,湿漉漉的发梢晃动了一下,顺势挂在她肩头,柔软,温顺,就连身后的气息,都夹杂着暖暖的潮气。
她一口气悬在了嗓子眼里,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