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黎,跟我走吧……”
六界之大,总有个地方不必再听到人间消息,只有他们二人,好好地活下去。
“神尊已经不在了,这世间你还留恋什么呢?我们寻一处僻静的世外桃源,我会好好修炼,好不好……”
卑微的乞求,可眼前的人却只是目光淡淡地望着她所制造的这片人间虚境。
“你只能看到这些吗?”他忽然打断了她。
“……什么?”
“人之初,性本恶,无知无畏,是至纯之恶。”他伸出手,指尖轻点那虚境一角,乃一座屋舍,一处私塾。
从咿呀学语,到蒙昧孩童。
从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到饱读诗,报效家国。
“神活千万年,人活数十载,每一步,都是靠自己走出来的,每一个抉择,却是备受周遭影响的。在一张白纸上,你染上黑,它便是黑,画上礼义廉耻,它便能步步向善,真正扭转最初的无知之恶的,是一生的经历和陪在你身边的人。”
“我若是没有遇到师尊,没有遇见长潋,或许只能在世间颠沛流离,是善是恶,尚且两说,你没有遇到师尊,也只能在人间游荡,被视为妖魔,无处容身。这些年,你可有真正学到什么?可有真的明白自己做过什么?你——可知自己错了?”
“我错?”余鸢眼中闪过暴戾之色,冷笑,“错的是我吗?这些年我在世间流浪,你知道我看见过多少令人作呕的烂事吗?那些凡人依旧是恶,错的是他们!我有什么错!”
她怒极恨极,嫉妒与不甘几乎将她逼疯,他迟迟不肯顺她的意,执迷不悟,她偏要让他看清现实,看看这些凡人都是些什么猪狗不如的畜生!
虚境不断变换,她给他看的画面,皆是骇人听闻的。
沙场之上,无尽的厮杀。
贫民窟中,被饥饿逼疯的人吃人。
至亲可叛,挚友背道而驰,同道相互算计、利用……
这些人有什么好!他们做错了这么多事,不该死吗!
“余鸢。”重黎终于按住了她的手,她本以为他会生气,会让她住手,可那双眼里,只有悲悯。
他在可怜她。
“世间无圣人,谁都会做错事。可你不能因为别人做错了,也跟着去错。”
一句话,却似无形之锥,刺入胸膛。
余鸢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似是听到了个极为荒唐的谬论,仰头大笑。
“重黎,你当真不跟我走吗?”她满目苍凉,像是用尽了最后的温柔,求一个答复。
重黎沉默良久,没有作答,话锋一转。
“无尽被困苍梧渊多年,没有机会习得禁术,真正会用虚梦千年的,其实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