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指细长匀称,本是极好看的,但此时此刻,确如一把利刃,用力地掐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正视那张眉宇温润的脸。
虽还未获得肉身,但崔珏的容貌似乎早已与他合为一体,森冷的笑意,还有眼底沉淀的杀气,厚积薄发,还未开口,便已教人心生惧意。
“玄武前脚去了东海,你后脚就忙着给仙门传信,胆子不小,他留你性命是为了救他心上的人,你猜猜他在我这可有几分薄面,能让我留你一命?”
含笑的语调,看似轻佻,缓缓刺穿他皮肉的尖锐寒气,却没有丝毫要同他讲道理的意思。
被困妖邪身侧苟延残喘的日子,陆君陈早已在死生之间来去无数次,但玄武虽狠,其杀气却远不及眼前的人。
连呼吸,都像是掺着冰刀子。
“要杀……便杀……!”陆君陈紧咬牙关,已然有了赴死的准备。
无尽嗤笑一声:“自以为很有骨气吗?一个除了点心头血,便一无是处的阶下囚,有什么资格决定自己的死法?你说,我若是现在斩下你的脑袋,再将你切成一块一块送到你师父和同门面前,他们会作何反应?我好奇得很呢……”
说着,尖锐的刺痛也随之刺入他脑中,那一瞬,有如将人车裂分尸,他几度以为自己就要窒息而亡,无尽却盯着他的眼睛,似是愣了愣,旋即露出了饶有兴致的浅笑。
“怪不得……还真是有意思。”
陆君陈还未领会他话中之意,一股气劲突然从天而降,狠狠打开了无尽的手。
回过神来,一道玄影已然站在了他身前。
陆君陈竭力喘息,难以置信地看着出现在此的玄武。
此去东海少说好几个时辰,他是折返回来的?
玄武瞥了眼靠在石壁边奄奄一息的陆君陈,眉头一皱,不悦地看向无尽:“你说三日便来统御这些妖兽,来迟也罢了,趁虚而入,动我的人,是不是过分了些?”
石洞前剑拔弩张,四周妖兽觉察到凛凛杀气,从黑暗中睁开了眼,亦蓄势待发。
无尽怔愣了一瞬,旋即笑着反问:“你今日不是要去东海送药,这么快便回来了?”
“药我自有法子送到,倒是你——”玄武眸光一沉,“你怎么晓得我几时去东海?”
无尽莞尔:“你我合作至今,正是关键的时候,同舟共济,自是要对自己的盟友多些关怀。”
玄武冷笑,不以为然:“少来管我的事,你我只是各取所需,我可不是你的走狗。”
这话说得忒不客气,无尽倒不动怒,转而看了眼后头的陆君陈,狡黠地眯起了眼。
“你身边闲事少些,我自是懒得多问,不过你身后这位小公子可不是个能老实听话的主儿,若不是我手脚快,这封信可就传到苏门山了。”
说着,他将截下的那块布帛丢给了玄武。
“你自己瞧瞧。”
玄武定神看了眼,将其展开,布帛上血迹斑斑,写得倒也不长。
但寥寥数语,已将近来处境,妖兽动向一一阐明,还裹了半块随身玉佩为信物,这封信若是送到日月道人,乃至昆仑那边,定是十分可信的。
“身陷囹圄,仍不忘向师门通风报信,不知是你困住了他,还是他早就有留在此处刺探敌情的打算,好一个舍身忘我的小仙君。
依我看东海那位小殿下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妨一次取尽心头血,永久后患……”
尾音三转,倒是半分不急。
只是这话,可不像是在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