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的利爪踏上了他的肩,尖锐的刺痛顿然袭来。
他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骨头被一寸一寸踩断的声响,曾被他逼得节节败退的妖兽围了上来,垂涎欲滴地打量着他的血肉。
璞玉已经断了,他手里只有无愧。
动不了,上古神兵也救不了他。
令人头皮发麻的慌张中,他下意识地看向还在厮杀的那道身影。
她一身白衣都染成了血红,手中霄明如道道天光,像是他的神明。
不,她本就是神明。
无心的,无情的神明。
意识到自己多半要死在这战场上后,他忽然希望她能回头看她一眼。
今日来这苍梧渊,他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之前说的恩断义绝也好,同她吵架也罢,他一听到这消息就赶了来。
他不想做什么魔尊的。
就是希望……希望她能看他一眼。
他都快死了……
为什么就不能看他一眼呢?……
滚烫的伤口在寒风中渐渐凉透,一如他被生生剜出的心。
被拧出了最后一滴炽热的血,除了一滩泥,什么都不剩了。
失望,铺天盖地的失望。
比死在这些畜生手里还要令他难受。
他喊着“师尊”,可那个人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
这么多年的师徒,形同陌路。
他说断,她便也真的断了。
没有一丝留恋。
将那些过往一笔勾销,比他可狠多了。
在她心里,或许从来就只有父神嘱托的苍生。
他连一点位置都没有……
他的魂魄,他的心,他的从今往后,在她眼里连渣滓都不如。
是一句笑话,自不量力。
她不要,说不定还甚是嫌弃。
四周的妖兽步步逼近了,他突然就觉得无所谓了。
生或死,反正都一样。
这世上,谁都看不起他,谁都容不下他。
他这个“九川妖龙”,哪来的容身之处?
既然如此,她当初为何要将他带出九川?
既然看不起,何必跟捡垃圾似的带上他?何必要说做他的师父?
他大笑着,眼角却淌出了滚烫的泪。
笑声被淹没在妖兽的咆哮声中,一不值。
寒冷与昏沉中,他缓缓合上了眼。
死了好,死了清净。
若有下辈子,他就是一生颠沛,也绝不要做她的徒弟。
雪色如幕,呼啸而至。
茫茫似无边无际,素净至极的白,教人心生绝望。
天光薄凉,席卷翻飞的雪原中,陡然亮起一抹浅金的光。
温暖明丽,却幽微如烛。
无声地照亮了这不知日夜更迭的极北之地,也静静裹住了一场满是怨恨的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