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那个“饵”,从楚旻晗明知不可碰,却还是一次次地接近。
遇刺那回,其实他已经晓得了。
可他什么都没说。
或许是想等她先开口,对他说一句实话吧……
“论心狠,王子皇孙其实都差不多,楚旻煜算准了他会输在我身上,我直到楚旻晗死后一年,才确信慕安的死,是他的手笔,楚旻晗回城的时辰,与我收到信的时辰间隔太近,有些仓促,我一直不敢猜下去,还有数月前的刺杀,能杀了楚旻晗,我的命也不足惜,是他早就留的后手……”
楚旻晗的把柄哪有那么好抓,即便她如期进了太子府,没个三年五载,还真不一定找得到。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真想对付她,有的是法子让她无功而返。
可他偏偏败了。
她脱困没几日,早有准备的楚旻煜便拿着证据,在朝堂上参了他一本。
有云霆相助,此案两日内便盖棺定论。
太子包庇重犯,为一己私欲欺君罔上,视王法如无物,理当严惩。
“其实他当时若是交代我的去处,揭出楚旻煜私自隐瞒苏家长女苏绵锦并未跌落山崖,尚在人间,定能一转颓势,但如此,我定然难逃一死……”
楚旻煜是算准了的,连辩驳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他本没有软肋,她成了他的软肋。
太子之位,他坐了五年,失去,用了五天,自愿禁足府上,再不问朝政。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满朝武避之不及,往日总围着他打转的王子皇孙,竟没有一人站出来为他说句话,哪怕是私下照拂一番。
“为何将我拖进来?”云渺渺困惑地望着她。
她笑了笑:“你恰好站在那儿罢了,别多想,我只是……只是好多年没有自在地跟人说过话了。”
楚旻煜查到她的下落后,带着云霆,改了她的籍贯出身,甚至连名字都给她换了新的,借了一个失踪的女子的身份,好让她清清白白地回到世间。
可楚旻晗,却像是被彻底抹去了,再没有出现过。
“你不是问他怎么死的吗?我没有亲眼见到,是好多年后,楚旻煜来这座宅子里见我的时候说漏了嘴,我才晓得。”
彻底化妖之后,苏绵锦已经感觉不到心疼是何滋味了,只觉得有一根尖锐的刺,无休无止地往她心上扎,难受到喘不上气。
楚旻晗遇刺那回的伤一直都没有痊愈,只是他藏得好,还能偷偷溜出来给她送画,能待她去看灯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被发现……
“失了太子之位,还被罚在宫门前跪了一日一夜,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帝王之家无情至此,着实教人大开眼界。他旧伤复发,再没有人给他试三遍饭菜,楚旻煜伙同太医署,暗中在每日送去的药里都下了毒,一帖不至死,就每日送三帖……”
苏绵锦缓缓的蹲了下去,颤抖着抱住了自己的双肩,无声地落泪。
“每一帖药旁边,都放一封信,信上是我的笔迹,写的是温声软语的劝慰,可我一封都没见过……他明知是假的,还是留着,毒入心肺,到死都留着……”
她像是快受不住了,竟伸手拉住了云渺渺的衣摆,紧紧地攥着。
像是被啃噬得千疮百孔后,还奢求那么一丝人间温暖。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藏在最深的黑暗里,是她不敢让任何人窥见的思慕与后悔。
楚旻煜说得对,她动心了。
不曾窥见天光,便足以安安稳稳地待在深渊里。
那日在牢中,她神使鬼差地对楚旻晗说。
你若不是太子,或许我就嫁给你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或许从遇见的那日,万籁皆如你。
只可惜,一人以为是草草遗言,另一人却当了真。
后来,她的确嫁了人,就在楚旻晗冷冷清清地死去那日,她成了苏旻煜的妾,连名分都没有的那种。
一边,是心如死灰的洞房花烛。
一边,却是无人问津的尸骨寒凉。
直到城中发丧,将棺椁送入皇陵那日她才晓得,这世上,已经没有人会再唤她“小锦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