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后,陵光独坐案前,端看着四海图,盯着图上“符惕山”三个字看了许久,纸上寸许,山中万年,故人旧事,涌上心头,曾经的波澜壮阔,荣光跌宕,到头来也不过是经年卷上的一笔墨迹。
符惕山,说来她许多年都不曾去过了。
喝了些安神茶,她便觉有些犯困,手中的卷宗瞧着忽远忽近,有些模糊,她复生后便容易感到疲倦,天色已晚,确也是歇息的时候,她叹了口气,合上卷宗,揉着眉心回内殿歇下了。
云渺宫灯熄,主峰随之黯淡。
险峰明月,云海舒卷,一捧银河如炼,照在山间。
斑驳的树影在晚风中微微浮动,仿佛将夜间虫鸣也揉在其中,山下赤水河浪涛滚滚,四下愈发宁静。
亭亭人影从山道飘然而过,侧锋潮汐殿中,留宿的中皇山一行早已歇下,檐下挂着几盏芽色莲灯扑簌熄灭,陡然消失的光亮衬得夜色更浓。
偏殿的门被徐徐推开,屋中宿着今日被擒住的两个女弟子相依而眠,似是白日里遭了太多折磨,心力交瘁,即便睡去也不得安稳,紧锁着眉头,颤抖不止。
霜白的月色透过门扉,照在飘动的衣袂上,寒芒一闪而过,剑已出鞘。
悄无声息的脚步停在榻边,锐利的目光扫过榻上二人的脸,四下极为昏暗,唯有这束月光洒在剑锋上,杀意如暗涌,将迷蒙的月色都染作赤红。
终于,手起剑落——
锵!!
银白的剑锋并未如料想中那般刺入皮肉,从黑暗中猝不及防刺出的剑将其拦了下来。
赤红的剑光,嵌着北海明珠的剑柄,正是白鵺剑。
月光偏移,照亮了从黑暗中步出的修长人影和一双满含着难以置信的眼。
孟逢君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口气哽在喉间,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了,眼里能看到的,只有眼前这个杀人未遂的“凶犯”。
“我在这等了四个时辰,已经想到了昆仑上下十之八九的人,独独没有想到等来的会是你——”
她分明气得声音都在发抖,手中的剑却没有松懈半分,死死地护住榻上昏睡的二人。
她的气力终是更大些,加上心中不忿与震惊,腕一转,陡然发力,挑飞了眼前的剑。
细长的灵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寂静的偏殿中,格外刺耳。
孟逢君上前一步,揪住了来人的衣领,盯着那双杀意未消的眼睛,竭力压制自己的恼怒,念出了她的名字。
“余念归,你方才想做什么……你说话,你想做什么!!”
月光映照出清丽的面庞,总能轻而易举惹她生气,却又无时无刻满溢着真诚的人此刻,正用从未见过的幽深目光注视着她。
起初的一丝错愕,也消散在寒夜中,释然了一般,无所畏惧。
明明在笑,却如鲠在喉,仿佛随时会举起利器,刺得她血肉模糊。
“看不出来吗?”余念归弯了弯唇角,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这样的神色,教人不寒而栗,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会出现在余念归脸上的表情。
冰冷,杀意,如漩涡混,陌生得瘆人。
却又风轻云淡,理所当然。
“我是来杀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