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住了猝然的鼻酸,点了点头。
“我记着了。”
默然几许,他忽然想起正事。
“对了,师尊可还记得符惕山的江疑神君?”
陵光蓦地一怔:“……江疑?你如何知道他?”
“这——说来话长。”重黎心虚地搓了搓鼻尖,尴尬道,“之前我回到过去找寻师尊的魂魄时,在九川听到你和我父君的交谈……”
陵光曾从霓旌口中听闻他以灵体穿梭旷古,将过去的魂魄剥离,带回当下才换得她复生,旁人只知此事不易,却并不知其间遭遇。
她无论问谁,都不知他是从何处寻到她的魂魄的。
不过提到她与折丹……
陵光眉头微蹙:“你去了哪一年?”
重黎清了清嗓子:“是我百岁生辰那日……亦是第一次见到师尊的那日。”
陵光愣住,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重黎以为是年岁久远,她记得不太真切了:“我那会儿还是个小毛孩子,不知礼数,求师尊收我为徒,后来倒是自个儿先忘了……”
若不是这次回到过去,让他亲眼看着那个不谙世事的自己,他都不敢相信这般脸厚心大的人会是自己。
“嗯,我记得的。”其实他说百岁生辰的时候,她就想起来了,只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那日,是受你父君之邀,说他膝下独子百岁,昆仑若得空,便去九川散散心。”
“那把小木剑,是师尊做的吗?”自从回了趟九川,他就一直想问,总觉八九不离十,可又不敢轻易笃定。
万一是他想错了,满心欢喜却是自作多情,岂不尴尬?
陵光抬眼,静静地看了他许久,嘴边的话似是兜兜转转了千百回才吐露。
“我之前只用灵石玄铁铸过剑,但若是给孩童的贺寿礼,过于锋芒毕露也不妥,思来想去便去昆仑山取了一截灵木,头一回雕剑,好像粗糙了些……”
“不粗糙不粗糙!你雕什么都好看!”
“……”
陵光压根没想到时隔八年,他说话就跟嘴抹蜜了似的,一时有些招架不住,清了清嗓子,匆忙别开视线,暗暗捏了捏发烫的耳根:“你……你是从哪儿听说江疑神君的?”
“我回到那年的九川,在后头跟了师尊一路,瞧见你和我父君在树下谈论江疑神君和无尽。”重黎道。
“啊。”陵光恍然大悟,“确有此事。”
重黎稍作犹豫,道:“听闻江疑神君出身西海符惕山,乃是山中日月甘露孕育出的仙灵,虽非生而为神,却也是位神君了。”
陵光点了点头:“我与江疑,还你父君母后相识多年,论年月,比阿鸾还久些,对江疑……印象颇深。”
“师尊与江疑神君情谊甚笃?”
“也不能这么说……”陵光思虑片刻,尴尬道,“多年前,他曾当着庚辛上神的面同我表露过倾慕之思。”
重黎原本想着她既然与江疑神君有私交,说不定对江疑神君留下的线索知晓几分,却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段,浑身血液逆流,整个人都僵在了那儿。
“倾慕……之思?”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字一顿,恨不得眼珠子都跟着迸出来。
陵光没有否认:“江疑一向直来直往,有什么便说什么,作为相识多年的故友,他同我直诉衷肠,我自然要听着的。”
“你还听完了?!”重黎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她,“这……他——他就这么直说的?”
陵光讶异地点了点头:“嗯,他的心思你父君应当也知晓,好像还是你父君出的主意。”
“……”
重黎心头似是堵了一大口气,上不去下不得,面色铁青地攥着拳头,坐在那好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