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他来历,他说自己是没有门派的修炼之人。
的确,这不算骗他。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一层,只是他没有问罢了……
敖洵面色发白,嗤笑了声。
“近日可有按时吃药?”执明抬手,扯出了他怀里的小瓶儿,数了数里头的药,顿时皱起了眉,“为何没有继续吃?”
他的声音如此平静,好像只是在问他今日为何挑了食。
敖洵心头的迟疑和不忍顿然被震惊和愤怒碾成了渣,一巴掌劈落了他手中的小瓶儿。
瓶口深窄,本是怕里头的东西不小心掉出来才专门寻来的样式,却也经不起这般毫不留情的回拒,就见瓶子滚到了墙角,一枚朱红的丹药从瓶口滚了出来。
“你该在意的是我有没有吃药吗?被你剜心取血的人就在这,你就没有一点心虚?就不会觉得愧怍吗!”敖洵气血上涌,面目通红,从未觉得眼前的人如此可怕过。
而眼前的人只是愣了愣,似是没有预料到他会把药瓶打翻,怔忡地看着空荡荡的,还有些许刺痛的掌心,沉默须臾,走过去屈下身,耐心地将瓶子和滚出来的药重新捡起来。
“玄冥殿是世上最干净的地方,这药依旧能吃,但你若觉得脏了,我去丢掉,给你拿一枚新的。”
没有恼怒,亦没有责怪之意。
“执明!”敖洵只觉心口仿佛装了一团横冲直撞的岩浆,将要喷薄而出,却说不清到底是气愤多些还是失望多些。
站在墙边的人终于肯抬起眼来正视于他,嗓音低沉。
“血已经取了,药也炼成了,你不吃,这些血就能回到他体内吗?无尽的确能帮到我,他也没少利用我,不过是彼此各取所需罢了。”
他似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沉默几许,叹了口气。
“……比起心虚和愧怍,我更想治好你的病。”
敖洵心头倏忽一紧,似有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浇熄了满腔的怒火,只剩余灰挣扎着,尖锐地疼着。
“若是这种治法,我宁可死了……”
踏着别人的痛苦和血肉才得以苟延残喘的日子,又有何意义?
执明走到他面前,面色凝重,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死。”
他重新拿了一枚药,捏着敖洵的下颚,掰开他的嘴,以巧劲儿撬开他的牙关硬是把药喂了下去。
“咳咳咳!……”敖洵没料到从前总是笑得那般温柔的人会如此强硬地对待他,药丸滚过喉头,呛得他剧烈地咳嗽,却是再无法吐出来了。
一旦想到这是用人血炼成的药,他就忍不住作呕。
浑身如坠冰中,难以抑制的恶寒激起一层疙瘩。
眼角溢出了痛苦的泪,他扶着桌角,眸中着恼恨的火:“为何……要救我?”
他仍记得他第一次带来药,他就问过他缘由,那日所见的温润公子仿佛都在此刻化成了泡影,提醒着他这些年是如何被人玩弄于鼓掌。
他说,他觉得他特别好,不忍心看他就这么死了。
如今想起,只觉可笑。
执明屈下身,冰冷的指尖轻轻掠过他的眼角,拭去了残泪。
“我希望你活着。”
敖洵冷笑:“我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你惦念的,是龙族的血,心,龙鳞?……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他摇了摇头:“我不想要你身上的任何东西,非要说的话……”
薄唇边忽地扬起一抹浅笑,是温热的,于连天冰雪里开出柔软的花来。
“我希望你眼里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