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柔情蜜语了好一阵,浅灵悄悄从奏折堆里抬起头,看到妙荷裙摆轻摇,姗姗而去,这方无声地大喘两口气。
御案之后的祯和帝依旧气定神闲,划拉着茶盏,啜了两口,仿若闲聊一般,随口道:
“怎么?眼睛瞪这么大,没见过宫中妃嫔?”
隔着屏风,他怎就知道自己瞪眼了?
浅灵低着头道:“回圣上的话,是没见过圣上如此放浪形骸。”
祯和帝嗤笑,浅灵又问:“陛下明知她来路不正,怎么反倒亲近起来了?”
“朕若严防死守,幕后之人就会越发谨慎,藏得越深,天长日久,难道还要防一辈子?朕只有犯错了,对方才能更加大胆,自己露出马脚。”
“道理是如此,陛下以身涉险终究冒险。”
“你在女监遇见了那一遭,焉知他们还有没有旁的酷烈手段。”
祯和帝放下茶盏,冲她招手。
“过来。”
浅灵放下折子,从屏风后绕出来。
祯和帝把手放在御案上:“看脉。”
浅灵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把手指搭上去,左右手各细细听了一阵,方道:“没有旁的大碍,只是体内有残余的媚香。”
祯和帝道:“朕临幸她的这段日子,她的寝宫中夜夜点着暖情的熏香,想借此让朕对她着迷。”
浅灵道:“凡是助兴的东西,偶尔为之无妨,切勿常用,男子当节欲才是。”
祯和帝睇她一眼:“用你说。”
浅灵低头:“圣上需要臣女给您开一剂调理的药么?”
祯和帝道:“从今日起,你每日为朕号一次脉,朕的寝宫,你也每日去查过一遍。”
浅灵有点犹豫:“陛下,太医院不乏得用的太医,臣女去陛下的寝宫不合适。”
“怎么?刚刚的话把你吓到了?”
浅灵只能否认,祯和帝道:“你若是寻常官家女子,又或是民间进献到宫中的,朕收用了你也无妨,但你跟定王有过婚约,朕再饥渴也不会拿皇家声誉当儿戏。”
浅灵垂眸:“陛下圣明。”
“太医院中,有没有旁人的耳目细作还不清楚,朕不会让他们插手到秘事中来,所以还是你去。日后你若名声有损,难以谈婚论嫁,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话说到这个份上,浅灵不答应也得答应。
“臣女领命。”
翌日,浅灵再次出现在朝会上,群臣见状,立刻有言官站出来道:“陛下!义清乡君身上沾惹官司,不宜再为陛下效命啊!”
祯和帝道:“什么官司?不是已经查清了么?河清王之死,与她无关。”
“纵使与她无关,她的手也未见得干净!望陛下三思!”
姬殊白道:“干不干净,你一句话就能说得准?范成生前受贿无数,因此在永章城置得府邸两座,庄子两个,他站在那个位置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他一句不干净?现在倒是捕风捉影,听风就是雨了。说小了,你这叫嚼舌根,说大了,你这就是进谗言,企图欺君罔上!”
言官大惊,立刻跪下请罪:“陛下,微臣不敢,微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朝廷,微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啊!”
钦天监站出来为言官说话:“陛下,刘大人固然言过其实,但有一点却没有说错,义清乡君确不宜留在御前。”
祯和帝道:“你倒是说说,有何缘故。”
“义清乡君幼年家破人亡,为农妇收养后,累得养母被夫家休弃;再然后,就是定王流落民间、身患重症,齐瑞津身亡;她一入大理寺女监,女监便遭遇了残忍屠杀,幸存者寥寥无几。”
殿堂上鸦雀无声,浅灵冷冷盯着钦天监。
钦天监继续道:“这桩桩件件,虽不是乡君意愿,也不是乡君所为,可也足见乡君八字不详,命硬,克相极重,这样的人,如何能留在陛下身边侍奉?为陛下长寿安康,还是遣辞了乡君吧。国家大事,本也不是女子能触碰的。”
刚刚的言官连忙道:“钦天监所言极是,陛下龙体安康最重要,陛下留义清乡君在御前,知道的会说陛下爱惜人才不拘一格,不知道的,还当陛下贪恋美色……为保陛下名声,义清乡君不能留在御前!请陛下三思!”
姬殊白听不得这些,上前一步。
“刘大人好生能耐,常言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刘大人之子在永章为任司仓参军事,年前交上来的籴粜账册、租赋仓储却是错漏百出,加减乘除无一处能算对。我听闻,令公子从前读的时候便以数算最差,一个县的粮储可以算出两个国之巨,既如此,刘大人又为何为他捐了掌钱粮数算的官?”
“你日日盯着别人是否忝居高位,如何不先看看刘公子是不是尸位素餐,才不配位?你如此作为,不免让人怀疑,令公子是不是故意做假账,以图中饱私囊。”
言官骇然,又扑通跪下了。
“陛下!绝无此事!账册是吏做的,犬子若有错,定只是粗心大意、一时被蒙蔽了而已,绝对不曾贪墨钱粮啊!”
祯和帝淡淡道:“黎民尚为一粥一饭一针一线愁苦度日,朝臣的贪腐之风,确实不可轻放,御史台当严以纠察。”
姬殊白道是,祯和帝道:“御案旁该站的人并无定制,朕愿意谁站在那儿就是谁,休得旁议。众卿有这个空闲,不妨说说,我朝该如何处置大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