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深山。白雾如同绸带般缠绕在山脊,这深深山脊里隐蔽处居然藏着一座破烂道观。说是道观,可里边的三清泥像已经残破不堪,甚至大多都已倒塌了,露出了赤裸裸的夯实后的泥土。
没人气的道观黑灯瞎火,反而显得无比阴森。山脊在漫天星空下,黑的异常,道观更是犹如点在翠绿树林中的一团黑洞,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座位于C城远郊之外的道观,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有香火,多少年没人来过。就连守道观的最后一个道士,也不知何时离开的。
就在此时,森冷的道观深处,竟然发出了一道瓦罐破裂的清脆响声。
在道观后院,一个坐在破烂蒲团上,眉眼发须全是雪白的道士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一丝恨意闪过。
这道士虽然苍老,脸上沟渠纵横,可双眼里神采奕奕,充满了一股灵气。他身上一袭清洗过无数次的泛白黄色道袍肮脏的险些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他坐在残破蒲团上,正对面一大堆瓦罐中的其中一个,毫无预兆的破碎了。
这些瓦罐同样古怪之极。褐色的罐体用最古老的方法手工制作,罐口用黄色纸符封住,又用陈年黑狗血浸泡过的麻绳五花大绑。碎掉的那瓦罐被绑的尤其仔细,碎后从内部喷出大量黑烟,恶臭熏天。甚至带着惊天怨气,怨气凝结在破道观的屋檐上,许久后才不甘的散去。
老道士看着那破碎的瓦罐中露出的一大堆森白人骨以及还保存完好的人脑袋,长长叹了口气。
一个年轻人从后院外冲进来,他穿着白色道袍,还算帅气。看了破裂的瓦罐一眼后,愣了:“师傅,怨蛊破了。咱们失败了?”
“不知道。”老道默然了一会儿,轻声道:“王强被舒氏集团的小少爷害的家破人亡,惨死当场。我问他要不要报仇,哪怕会魂飞魄散、再也无法投胎转世。他回我说,要。我派人到各大城市的墓穴,搜集了百万横死的残魂炼制怨蛊,可王强一直都是最特别的。他的神魂意识坚持到了最后。不过在刚才,他终究还是死了。可惜了,可惜了!”
老道叫青云道长,常年居住在青云观,正是苗问瑶的师傅。他用上了峨眉派失传的邪恶秘法,制作了煞灵邪蛊,将这蛊根偷偷放入关押舒少爷的牢房底部。差不多半年了,没想到,这怨蛊毒咒,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碎掉。
成了?还是没成?
他皱着眉头,缓缓从褡裢里掏出了几个乌黑发亮的古朴骨牌来。抓了一把扔在地上,一眨不眨的看着卦象。卦象不明,似乎有一股什么奇怪的力量将占卜结果给扰乱了。
老道的眉头顿时皱的更加深,就连脸上的沟渠皱纹也刀刻似得皱在了一起。他沉吟着。扰乱卦象的力量并不比他的实力强,甚至远远低的多。可是那股力量实在太玄妙,让他的道术无法冲破障碍。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让舒畅知道了有人在卜卦他,恐怕会令他吓出一身冷汗。毕竟他还陷入昏迷状态,好不容易才从怨蛊态夺舍成功,终于有了成为人类的机会。也幸好,他尾巴后边来历不明的青铜盒子暗合周易礼数,哪怕实力微弱,可寻常道法根本卜不出关于他的任何信息。
“算了。”老道试了几次也没有结果,最终摇头放弃了。心里微微感觉有些怪,他抬头下了个决定:“徒儿,给为师升坛。”
“师傅,您是要继续为师姐报仇?”年轻人惊喜道。
“不错。既然舒氏集团不仁不义,为非作歹,毁了你师姐的清白,害了她的性命。断送了为师唯一回峨眉派的机会,为师也不能再忍下去。定要让舒氏集团断子绝孙,家破人亡。”老道咬牙,说到这脸都扭曲了。足以见得他想要回峨眉派的心思有多强烈。
既然此生都断绝了最后一丝回峨眉派的可能,那么他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再也无法寸进,寿命到了就会归寂于无。那还守着什么狗屁的清规戒律,还守什么狗屁的正派魔邪。只要能毁了舒氏集团,毁了那个伤天害理的舒少爷,他无所谓什么正邪手段了。
他要再次用峨眉派的禁术,让舒氏集团得到应有的惩罚。
道坛被升了起来,在制作怨蛊时就开始准备的禁术材料也备齐,今晚就看这天了。老道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群星密布,无数繁星闪烁在天幕上,美得不可方物。但是却没有月亮。
他掐指一算,对徒弟说:“徒儿,三更一到,立刻开坛。”
“但是师傅,没月亮啊。”年轻徒弟犹豫道。
“放心。会出来的。”老道淡淡说:“这C城的天,今晚我就要让它变个模样。”
果然姜是老的辣,年轻徒弟发现三更一到,天果然就变了。满天繁星被黑暗吞没,一轮斗大的月亮出现在了山涧上空。
竟是血月。
皎洁的明月会让人看的心旷神怡,但是今晚的这轮月亮却显得邪恶无比,月的光红的仿佛整个天空都染上了猩红的血,染得云也如同有血在滴落。
天显异像,绝不是什么好征兆。
同一时间,C城的一座占地极大的别墅区中,一个尖嘴猴腮的老道人霍然从床上站了起来。他掐指一算,大叫了一声:“不好。”
“去禀告老爷,我马上要求见他。”老道叫来一个保安,让他先去通知管家:“事情很急,快。”
这里是舒氏集团的住宅区,如此大一片别墅,全是舒家人的居住地。占用寸土寸金的C城黄金地带如此大的一片建筑物,可想而知舒氏集团的富庶。作为C城霸主,舒氏集团几乎可以碾压C城的一切势力,就算是政府部门也有极大一部分是舒氏集团的人。
道士在管家的引导下,来到了偌大的豪华会客厅。会客厅装修的金碧辉煌,摆设却不多,简简洁洁。正中央摆着一张办公椅,快十二点了,舒老爷还埋头伏案处理公务。
他没抬头,问:“道长,如此晚了,到底有什么事?”
“老爷,今晚血月异常。我卜卦到有人正在起坛,想要影响舒氏集团的气数运气,甚至想要让舒家断子绝孙,家破人亡。”老道眉毛皱在了一起。
“喔。”舒老爷淡淡说:“那你还不快去处理。”
“我一个人恐怕处理不了。”老道苦笑。
舒老爷终于惊讶了,猛地抬起头来:“你要多少人?”
他不问到底是谁要害舒氏集团,因为一个集团能做大,仇人实在太多。既然要害他舒家,就要有被舒家赶尽杀绝的决心。
“我要周老六和他的全部手下。”老道咬牙道。
“周老六他们师徒?”舒老爷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头:“好,我打个电话。”
十分钟后,老道带着一个同样穿着黄色道袍,和七个白袍的道人找准方向,在那一轮不详的血月下,扑向C城远郊的山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