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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满月

保姆满意的望着这一切,忽然有种当家做了主人的感觉。席间流年对她说,他不在的日子里一定要照顾好老太太。

保姆一叠声的应着,并小心翼翼的问起了孩子跟陈莫菲。

流年的筷子停留在半空,“我明天跟莫菲商量一下,看她愿意在哪头儿呆着。”

保姆欢快的往自己的嘴巴里填饭,她太害怕现在家里的氛围,如果不是流年出的价钱还可以,她早就辞职不干了。

带老太太就诊的过程并不愉快,流年开车,她跟保姆坐在后排座,轮椅被放在后备箱,先挂了康复科,大夫建议她定期到医院来做复健,说再这样呆下去她的肌张力会越来越小,越来越不好恢复,大夫亲切的问了流年的妈妈。

“老太太,您喜欢后半辈子都坐在轮椅上吗?”

流年和保姆便热切的将目光投向老人,然而老人的眼睛里闪闪烁着一如既往的冷静而淡然的光,仿佛医生是在问跟她完全不相关的旁人。

医生倒是见怪不怪,“没关系,有些老人就会这样,接受不了事实,所以情绪低落,让她常来,这儿都是来康复的老头儿老太太,来常了,聊上,一天家长理短儿的,有的患者后来好了反而更愿意来,这儿热闹啊,人多。”

流年知道这种时候至少他该陪个笑脸,然而他觉得自己笑不出来。

去看了精神科,做了检查,没什么器质性的病变,剩下的就是心理问题,医生开始问老人问题,据说一会儿还有笔答题,是检测老人目前的精神状况的,但是老人不配合,牙关紧咬,一个字儿都不往外蹦。

流年到最后都绝望了,医生建议他将老人收入院治疗,因为她有暴力倾向,谁也说不准以后她还会干出什么来。

流年没舍得,原封不动又把老太太运了回来。流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母亲,想到从前她也有这样的时候,好像是他们刚刚搬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有一阵子流年老看自己母亲一个人呆着发愣,有一次他问她怎么了。

那时她还没这么老,看起来还十分年轻,她回过眼神儿瞅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然后笑着说了一句:儿子,你爱妈妈吗?

流年点点头,实际上那年他十八岁,正是羞于说爱的年纪,但母亲的问题还是让他点了点头。这是个肯定的答案,他觉得母亲心里一定装了什么,那个“什么”一定关于某些隐痛与哀伤,然而他心知自己对这些一定无能为力。

那时他以为让人无能为力的事情一定不占大多数,现在流年知道了,人生真十之不如意八九。

他交代了保姆好生照应自己的母亲,然后转身出了门。很快到陈莫菲家,他自己开了门,门开时流年发现自己像个意外的闯入者。

客厅里陈乔正把他的儿子举过头顶,陈莫菲笑着说让他小心,保姆拿着个喂水的水瓶子站在客厅中央,阳光洒进来,靠近落地窗那一侧有一株巨大的阔叶绿植,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听见门响,几人几乎同时回头,他觉得自己像个极其不和谐的音符突兀的出现在一首接近完美的乐章里。

他站在门口,突然理解了“进退两难”这个成语,古人把那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形容得如此淋漓尽致。他轻声咳了一下,孩子的眼睛逗留在他脸上稍顷,然后决定转过头去继续跟陈乔未竟的游戏。他小巧的嘴巴里发出语焉不详的破碎却又连贯的音符,流年清楚的看见他嘴里流出的晶亮的口涎在空中拉出一道好看又好长的弧线,然后滴在陈乔身上。陈乔似乎毫不在意,周围的人似乎也司空见惯。

“流年。”陈乔喊,他看见自己的妻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好像是胖了,没多久之前她还瘦得像一张纸,脸色也好看了,精神似乎也健旺了许多。出院那天,流年还记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哀怨或祈求。

流年当时对自己说他没有办法,他只能选择忽略那眼神。

不到一个月而已,他以为全世界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陈莫菲朝他走过来,手上拿着半个桔子,她穿宽松的棉质家居服,脚上趿着一双棉拖鞋,头发被轻轻挽在脑后,流年觉得妻子看起来比从前婉约了,从前她看起来有棱有角,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现在没了,也许当了母亲以后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她。

总有些什么东西会不知不觉把我们改变。

流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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