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不是你的错。
那些责骂是无端的,是他们强加在你身上的,你从来都没有错。
你是可以吃糖的。
白榆很多次这样对自己说。
“但你受了委屈。”她嗓音有些滞涩,“委屈的人也许想要吃颗糖。”
夜空下有缥缈的雾气凝结,汇成眼眶里那聚不下的水汽,一颗颗从小男孩的眼角滚落,他呜咽出声,声音碎哑,断断续续的几乎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可白榆还是听清楚了。
“我讨厌这里,我长大以后要离开这里。”
原来人和人真的没有什么不同,心中憎恶一个人,第一反应都是想着离开那里,可是离开了又能怎么样呢,你也许又会在新的城市碰见她,像是赶不走的苍蝇,嗡嗡作响,可是你就是拍不到它,你还要看她盘旋升空,去常人难以触及的地方,再时不时出现恶心你两下。
可是长大后,还能够只会逃跑吗?
白榆轻叹,蹲下身帮他抹掉眼角的泪珠,认真看他,“也许你应该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让他不敢碰你,或者,让他明白这样做是不对的。”
“而不是想着逃跑。”
小男孩半知半解的看着她,白榆把手覆在他肩上拍了拍,又安慰了两句才去救援人员那边,他们今天一整天都在堤坝那边进行填堵加固,浑身几乎汗透才总算控制住了险情。
水口镇大多数受灾居民都已经转到了安置区,接近一百六十来户,但还是有一部分人员因为水深被困在了二楼,只能透过防盗窗对外面进行呼救。白榆第三日终于有机会跟着救援官兵进入了现场采访,看他们如何依据天气预报进行科学救援的,共同给一些困在楼上无法出来的居民送了物资。
翻滚的黄水将阴沟里浑浊的秽物带出,天气转暖水面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息,冲锋舟停下来的时候又晃晃悠悠的,白榆下船缓了好一会儿,才忍住了那股恶心。
黎川市已经很多年没遇见过这样的水灾了,周边还有三个城镇也受到同样的灾害,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水深达到了三米,直接淹掉了一层楼,一时之间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一车一车的救援物资从昨天傍晚时分开始被运到水口镇,一直持续到今天中午才渐渐少了声响,每辆车上都标明了资助者的名字或者企业名称,其中不乏还有个人的资助,她在一辆车上看到了周施施的名字。
周施施已经被那档美妆节目微博官宣了,各个平台的ID也改为了本名。
新日高悬,刺眼的阳光直直地照射那条红色横幅之上,耀眼夺目,她站在那里看了会,有一瞬间恍惚。
周施施送的是一些女性物资,来排队的都是些年轻女人,领完后脸上露出舒了口气的笑容,又悄然抱在怀里生怕别人发现,似乎这是什么不可言说的物品。
她静静站在一旁看了许久,分发物资的工作人员还以为她也需要,拿着两包卫生巾朝她递过去。
白榆摇摇头,快速低头从旁边离开了。
她还见到了宁司砚,顶着一张峻整刚毅的脸站在运输车旁边搬着物资,她甚至一下子没认出来直接走了过去,还是宁司砚叫住了她。
“你怎么会来这里?”
“吃午饭了吗?”他眼底聚起笑意没答这个问题,小跑到副驾驶上拿下一个保温箱,打开里面竟然还是热着的饭菜,用小盒分装着,看着很精致,“我还没吃饭,要不一起吃吧。”
白榆还泛着恶心,一时没有胃口,“不用,我等下回旅馆吃就可以了。”
他盯着白榆的脸仔细看了看,忙道:“不舒服吗?”
“没事。”
“那我们等下吃吧,原本宁宁也说会来,就多带了一份。”他没强求。
“好。”别人都这样说了,再拒绝未免有些过于矫情。车上还有两个人在搬东西,箱子垒的比她还高,白榆偏头看了一眼,看外箱图案里面好像是一个个胖乎乎独立包装的面包,剩下的箱子好像是牛奶什么的,通通贴着‘谷得磨’的卡通lg。
大货车上也挂着横幅,‘谷得磨爱心物资 助力水口镇共渡难关’
电视台楼下就新开了一家‘谷得磨’,这是家连锁店,她和宁宁去过两次,价格并不算便宜,之前带小橙子出去玩,她也看到在一些中高档小区、大学城附近看到过这家面包店,好像最近很受年轻人欢迎,就是名字奇奇怪怪有点绕口,又莫名合适,毕竟面粉在没磨之前确实是谷子。
难道宁司砚就是从这里学的手艺?那等顾曜知过生日,她还是直接去那里买吧,免得欠人情,白榆胡思乱想着,结果旁边一个憨实的汉子突然从车厢里跳下来,用力拍了拍手朝他们走过来,“小宁总,我们已经搬完了,要去下一个安置点吗?”
“你们去就好了,等下再过来吧。”
“得,那我们等下再回来找您。”汉子把大货车后门关上,和另一个人一起上了车,轰隆隆的开往下一个安置点。
“小宁总?”白榆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疑惑道:“你不是还要去读吗?怎么在这里工作了?”
宁司砚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这是我爸开的店,我还没去那里上班,他们叫着玩的。”
“名字很奇怪吧。”他看着lg眼尾笑弯一弧,继续解释:“他年轻时候学过一点英语,口语不太标准,觉得好玩就取了这个名字。”
“谷得磨宁,早上好,是不是很搞笑。”
白榆哧的一声也跟着笑了起来,怪不得她第一次看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总想顺着说下去,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原来还真的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没想到这个宁,是宁司砚家的宁。
她暗叹,宁司砚还真是天生的少爷命,注定要过好日子的那种人,养父母也这么有钱,这样想来,他这辈子最苦的时候可能就是那段和她在福利院的日子了。
怪不得在福利院里待了那么久还学不会如何生存,人家压根就没有那个命,学什么学,但她也是真的高兴,看到宁司砚如今这样幸福,家庭和满,那些苦日子终究是全部过去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宁司砚把保温箱放在一旁,掏出支笔一把划开纸箱,开始分发面包牛奶给附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