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你什么事?”
“我就来告诉你一声,我收着信了,你准备准备,明天咱俩一起走。”
“你!”
姑娘顿时气恼,声音更显尖细,“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替我做主?”
“跟我喊什么?跟你爸喊去啊!”
陈琮一点不惯她,道:“你看他是让你一个人去,还是让咱俩一块去?”
丫怼的姑娘没动静,完了又来一句,“你赶紧的啊,多带点钱,别到时候蹭我饭吃!”
“砰!”
陈小旭重重的将窗户关上,气得胸口有些轻颤。
她知道对方写信的事儿,老实说有点惊讶,毕竟相貌平平,没啥才艺,竟然也能收到初选通知。
这位邻居家的哥哥,之前没什么印象,就晓得在曲艺团打杂,人生不太光明的样子。可近一个月来,这货的存在感直线飙升。
每次碰面都跟自己拌嘴,而且还拌的热火朝天,难分伯仲,惺惺相惜……没风度,不大气,一点都不像男人。
总之就是个讨厌的家伙!怎么这么讨厌呢!
…………
对两个孩子参加初选,家里都极力支持。红楼梦啊,在这个年代的人看来,能参演就是一种莫大的荣誉。
陈琮买了下午的车票,每张十四块八,要坐十几个小时。在火车上捱一宿,正好第二天白天到。陈小旭没告诉团里,而是请了三天病假,拎着个大包不情不愿的在父母叮嘱中,跟陈琮出了大门。
俩人走了半天,才到了最近的一处公交车站,又等了近半小时,方看到一辆红白相间,车头宛如火车头的有轨电车,顺着长长的轨道滑了过来。
还别嫌弃,八十年初全国只有26个城市拥有更高级的无轨电车……
陈琮就瞅那破车跟拖拉机一样,咣啷咣啷的停在跟前,车门一开,身穿制服的售票员阿姨先出来喊:“终点火车站,终点火车站!大家都别挤,排队上车,排队上车!”
话音落地,她身形刚往边上一让,陈琮蹭的就窜上车,顺手塞过去两毛钱。
他拉着吊环,把住一个座位,行礼堆在另一个位置上,用身体挡住乌央央的人群,“坐!”
“……”
陈小旭瞄了他一眼,头一回发现还挺靠谱的。
车里空间不大,不是一个个的单独座位,而是像长板凳一样,左右各有一溜。一路无话,当陈琮觉得自己的鸡蛋黄快被晃出来时,又听咣啷咣啷声响,总算到了火车站。
实实在在的绿皮车,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各种体味交缠的煎熬气息。
他们的座位靠窗,对面儿,都拾掇好之后,俩人不约而同的轻出一口气——这年头出趟门太不容易了!
乘客很快坐满,火车还没启动,车厢里迅速闷热起来。
陈小旭用手扇了扇,忽然有点尴尬,因为她不知道聊什么,或者说也不太想聊。她低头眨了眨眼,索性翻出一本《简爱》来。
陈琮却没自觉,左顾右盼了一会,忽道:“哎,你男朋友没送你呢?”
“他准备考试了。”
“考戏剧学院么?”
“你怎么又知道了?”陈小旭抬起头。
“啧,话剧团的人考试能考哪儿去?他想考北电还是中戏?”
“他想都试一下。”
“哦,这个我懂!目前国内三大北电、中戏、上戏基本没啥区别,但以后就不一样了,上戏不尴不尬,北电、中戏成为了两大山脉。尤其是中戏,再过十几年,就会有个姓褚的家伙报考培训班,嗬,那人可厉害了……”
“你这人没正经,我不跟你说了!”
姑娘起初听的很认真,后来就云山雾罩,垂下头继续看。
陈琮还没完,叨逼叨叨逼叨,“咱们去初选,老师肯定问问题,你准备了没有?”
“我看过红楼梦的。”陈小旭不想理他,可又忍不住。
“看归看,理解归理解,你得深刻准备。”
“哟,全国这么多专家都不敢说理解红楼梦,你敢说自己理解么?”
“没啥敢不敢的,每个人的思想和角度不同,领会的意思也不同。所谓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就是这个道理。”
“那你看出什么了?”
陈小旭一手压着,一手竖起,不自觉咬着一截白嫩的拇指尖。
“我啊……”
陈琮似认真似玩笑,叹道:“我看到了前世今生、过去将来,还有你们的人生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