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之合?”慕师靖按住了琴弦,冷笑道:“原来是位目盲琴师啊。”
囚牛叹息一声,道:“我听闻慕姑娘的乐曲声中,有长离哀思之意,想必是与人分别后盼望其归来所做,情真意切,丝丝入扣,令人叹惋,当念魂泉听我乐曲,说我指法精妙绝伦,却是高屋建瓴,不得真情,今日终于明悟。”
林守溪看了慕师靖一眼,神色复杂。
慕师靖冷冷盯着囚牛,道:“你耳朵也盲了?这分明是山河之曲天地之乐!”
“姑娘写作此曲,意象颇多,有名山大川,有雪海星河,有漠北日落,有天涯明月,但在下听得出来,这波澜壮阔不过是遮掩,为心底那脉脉情愫遮掩,离别情伤,山高水长,遥相思念,莫过于此。”囚牛陶醉其中,甘拜下风。
“胡言乱语,胡编乱造,胡说八道!”
慕师靖大怒,她将琴撇到一边,拔出死证,冷冷道:“看来你是在找死了?”
囚牛却是抱着残琴让开了朱雀门,道:“我职责已尽,两位尽管向前,国师大人在等你们。”
“国师?”林守溪一怔。
在破庙的暴雨之夜,他就听那对道侣提起过国师,之后,他又在许多地方听说了国师的大名,看得出来,人们对于这位新上任的国师很是崇敬。
林守溪确信,能请得动鳞龙长子作为守门人的,绝不只是个国师,他一定还有其他身份。
慕师靖却没理这句话,她还沉浸在被囚牛拆穿时的羞愤里,拔出剑要教训它一顿。
林守溪想要劝说,却被慕师靖一把推开。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林守溪疑惑。
“这龙满口荒唐言,成心气我,我又不是活菩萨,为何不能动怒?”慕师靖咬牙切齿。
林守溪劝说了几句,却是劝说不住,慕师靖不依不饶,一副要和囚牛决一死战的架势。
最后,林守溪柔声说:“我看这伤怀离别之曲也没什么不妥。”
“你什么意思?”慕师靖警觉。
“难道慕姑娘就不怀念小禾么?”林守溪问。
慕师靖一愣,旋即更恼:“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这曲子当然是思念小禾而作的,要不然还能为了什么?”
“那你何必这般生气?”林守溪又问。
慕师靖一时语塞,最后将剑插回鞘中,径直走入城门。
“鼠目寸光,懒得与你一般见识。”慕师靖进门前,还不忘损林守溪一句。
皇宫一片安静。
像是知道他们要来,宫女与侍卫们皆不见踪影,偌大的宫殿似乎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不仅如此,通往皇宫深处的门也都没有上锁,它们一扇接着一扇地敞开着,似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一直走到了最深处。
那里不是皇殿,而是一片幽深的庭院。
庭院对称而庄严,长长的廊道将庭院与后方的住宅切分了开来。
廊道上没有人,只有一副古旧的棋盘,棋盘上黑白子错综复杂,几乎填满了整片棋盘。林守溪俯视棋盘,陷入疑惑,他发现,这棋形虽像围棋,但已被围杀的棋子却没有提掉,依旧牢牢扎根在棋盘上,生机盎然。林守溪正思考着这盘棋局,慕师靖却望向了另一边,道:“那是什么?”
林守溪循声望去。
慕师靖走到长廊的尽头,拿起了木制古台上压着的玉玺。
玉玺上尖下方,尖处以妙到毫巅的技法雕刻着无数嵯峨的岩石与楼台,其外还有云雾缭绕,俨然是一座山岳的玉雕。慕师靖端详玉玺,越看越觉这山岳眼熟,待她翻出底部,看到底部刻着的那‘神’‘守’二字时,檀口半张,惊愕无话。
“这,这是……”
慕师靖立刻想起了黄素给她讲过的事。
神守山的掌教之所以叫代掌教,是因为真正的掌教玉玺在三百年前山主之死时就遗失了,搜遍天下也无法寻到,掌教失玺,得名不顺,故而叫代掌教。
难道说,这枚玉玺就是神守山失传了三百多年的神玺?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国师到底是什么人?
无数念头一同涌入慕师靖的脑海。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林守溪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疾声道:“看外面!”
慕师靖望向庭院。
庭院中,不知何时起雾了。
浓雾。
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尽数被雾气淹没,什么也无法看清。
雾气弥漫而来。
林守溪与慕师靖生怕这雾有异,立刻屏息凝神,动身撤离,可他们的脚刚迈出廊道,下一刻,眼前的场景就陡地变了。
皇宫的一切消失不见,少年少女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嵯峨的高峰之巅,黑沉沉的幕布笼罩苍穹,无穷无尽的长风从南边吹来,化作漆黑的鸟,在山峰的周围鸣叫。
从山顶向下望去,下方云海茫茫,什么也无法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