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琮已经接连几日没有见到沈知誉了。几日前这位身娇体弱的沈大人又昏过去了,请了好几个大夫过来给出的处方都是多休息,不宜行动。
元将军听了大夫们的话,就让沈知誉躺着,本来能赶上回去过年的行程硬生生地又不知拖到什么时候。
叶舒琮心中对沈知誉十分不屑,就他这身体估计不消自己动手,说不准哪天就突然没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沈知誉和元夫人已经快马加鞭地疾驰了几日,再有两三日就能到京城。
元将军日日守在沈知誉的房中,除了他自己只有大夫可以进出。
沈知誉心中急切,放在怀里的好不容易寻来的蓝田墨玉镯子沾染上他的体温,同时也熨贴着他的胸口。
说好要在阿珺及笄前回去的,之前那一病耽误了些时日,不然能在她及笄之前回去,看现在的时间怕是只能当天到了。
当日的宣武候府铁定人满为患,白日里沈知誉不能露面,只能请元夫人换了女装先行去探望。
从谦和堂出来后,叶舒珺唤了叶舒琼一道回绿意阁。一进屋子,叶舒珺便吩咐小满守住门口,说自己累了,需要休息。
叶舒琼看着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紧张地问,“五姐,外面都这么黑了,你要去哪?”
“我去去就回,六妹,你待在这,我让小满守着,等我回来你再走。若是有人闯进来,你就躺到床上装睡。”
叶舒琼见她这般急切,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抬眼便见叶舒珺眸色温柔,脸颊微微泛着红润,便了然的点了点头,打趣笑道:“五姐放心,我替你看好绿意阁,你且快去吧。”
心知沈知誉能抽出时间回来实属不易,叶舒珺虽被一通打趣,也由不得再多言,嗔笑着看了她一眼,便套上帷帽,转身出了门。
此时的云雾茶楼寂静无声,今日江芸儿去参加叶舒珺的及笄礼,剩下的人都发了银钱放了一天假,只有后院的一个雅间里亮着一盏油灯。
叶舒珺偷溜出侯府,怕动静太大被人发现,并不敢骑马,一路疾行至此,在初冬的寒夜里衣的后背都湿透了。
悄悄走近,跳动的火光将屋内人的身影投射在窗格上,从剪影上可以看出此人鼻梁高挺,眼眸下垂,纤长的睫毛宛如雀鸟的尾羽。
叶舒珺的心随着那睫毛的忽闪“砰砰”跳个不停。
眼前的这一切忽然让叶舒珺觉得很不真实,她突然不敢推开那扇近在咫尺的门,怕这些都是水中花、镜中月,或者都是一场源于自己悔不当初的梦。
近乡情怯。
大概说的就是叶舒珺此刻的心情。
她想起自己临死前周仕舜说的话,沈知誉不知死在什么地方。上辈子的痛苦回忆这会全都一股脑儿涌了上来。叶舒珺紧紧攥着前襟,心揪着一般的疼。
对于沈知誉的死,叶舒珺十分清楚,自己难辞其咎。
原来,上辈子死的时候就是这么心疼他了,直到此时,叶舒珺才明白,原来沈知誉在上辈子就悄悄地在自己的心里留下了痕迹,只不过,自己从未仔细去想,抑或,不敢去想。
自己一直都是个胆小鬼。
不敢承认自己走错了路,爱错了人,直到死都不肯承认。
叶舒珺陷入回忆中无法自拔,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她却毫无知觉。
突然,一声熟悉的“阿珺”将她唤醒。
叶舒珺抬眼望去,是沈知誉,是活着的沈知誉,她抬手覆上沈知誉的脸,他的脸因为这夜色寒凉,摸上去冰冰的。
而叶舒珺一路疾行,手心暖哄哄的。她轻轻地抚摸着沈知誉,试图把他的脸颊捂热。
“珺儿,珺儿,你怎么了?”沈知誉见她神色恍惚,情急之下唤叶舒珺“珺儿”。这个称呼,叶舒珺记得,这是他们花烛之夜时,沈知誉曾动情的唤过她“珺儿”。
如今,再听到这称呼,叶舒珺再也忍不住,整个人扑到沈知誉的怀里,扑得他往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
“珺儿,发生了什么事?”沈知誉从未见过叶舒珺如此失态的模样,心下焦急万分,却又被她紧紧搂住,无法动作。
久久未听到她出声,沈知誉将手放在她的后背上,轻怕着安抚她,“阿珺,没事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
叶舒珺静静地流泪,泪水浸湿了沈知誉的外衫,凉凉的贴着叶舒珺的脸上。她听了沈知誉的话,情绪渐渐缓了下来,脑子也清醒许多。
不过,她还是把头埋在沈知誉的怀里,任凭他各种哄都不抬头,因为实在是太丢人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沈知誉实在没了法子,只得另辟蹊径,他打了寒战,低声说了句,“好冷。”
只见叶舒珺“腾”地一下抬起头,拉着他进屋,边数落,“冷不知道进去吗?为什么要一直站在外面?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沈知誉跟在她的身后,笑得眯起了眼。
随手合上了门,沈知誉一直盯着叶舒珺,饶是她脸皮厚,这会也忍不住泛着一阵阵的热意。
“阿珺方才为何哭?”沈知誉在叶舒珺忍不住要开口前先问出了声。
这个问题,叶舒珺就是怕他问这个问题,自己该如何回答?照实说?沈知誉会不会以为自己傻了?那编个借口?
叶舒珺脑子转的飞快,却发现自己并不想骗他。她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等我们……成亲那日我再告诉你。”
说完,叶舒珺就先红了耳朵。
沈知誉也没想到,叶舒珺居然这么直接就说了出来,弄得他也觉得耳朵热热的,“那好,我不问。我等着那一天。”
话说得不明不白,是等着哪一天?告诉他答案的那一天还是成亲的那一天?叶舒珺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在钻牛角尖,这两天明明就是一天。
因着他调戏自己,叶舒珺本不想搭理他,但是时间紧张有些话不得不说,于是她抛开羞赧,注视着沈知誉缓缓开口:“最近京中局势紧张,你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