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的语气变得有些伤感,低声道:“我昨晚救你暴露了行踪,如今是来跟你辞行的。”
阮思紧紧抓住被褥,心中一酸,不知该说什么。
“要是没被发现,我还会戴着这张人皮面具,在林泉大狱门口装一辈子的傻子。”
“陆伯!”
“说起来,我也有点怀念我原来的脸,我都快分不清哪一张才是人皮面具了。”
陆伯扔了一个小包裹进来。
“丫头,这里面是一张人皮面具,我挑了张和你脸型最像的女人的脸。”
这些年,陆伯默默记住每一个进出大牢的犯人的脸。
他们有些人无声无息地死在了牢里。
陆伯仿的最多的就是这类人的脸,只因他们早已死去,世间再也没有顶着那张脸的人。
“虽是雕虫小技,但关键时刻怕是能救你一命,留给你当个纪念吧。”
他给阮思挑的是一张漂亮女人的脸。
多年前,那个女人早已在狱中自尽了。
阮思道了谢,挣扎着爬下床,伸手捡起那个小包裹藏好。
“丫头,不要谢我,这是给你的回礼而已。”
陆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笑道:“你送我的花生糖,是我这辈子收到的唯一的礼物。”
阮思鼻子发酸,盯着屏风后那个身影,几乎想要开口挽留。
“好了,晏司狱家的小丫头,老头子我要走了。”
说着,他一抬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阮思突然说道:“陆伯,我想看看你的脸。”
以后要是还能遇到,她要给陆伯买大块花生糖,瓜子酥,还有冬瓜糖。
屏风后的人影僵了片刻。
陆伯苦笑道:“罢了,你还是别看我的脸好。改天要是你收到我的人头,还可以当作是陌生人的。”
他的语气戏谑轻松,阮思的心却直直地往下沉。
她感到五脏六腑都被放在火上炙,仿佛整个人都在经历痛苦的煎熬。
离开清河县时,她就收到过王掌柜的人头。
她实在没有勇气挽留陆伯。
屋外透进更多的阳光,明媚得好像不是来自这个阴沉的世界。
陆伯道:“丫头,这回真的得走了,我告诉你的事,你转告你夫君吧。”
“陆伯,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觉得陆伯就挺好的,听着就像你的伯父。”
陆伯低声笑了几声道:“要是十几年前,我一定让你看我的真面目,我原本没那么老的。”
阮思咬紧牙关,强忍着不置一词。
房门洞开,灌进丝丝凉风,金铃儿自睡梦中惊醒,嘟哝道:“门怎么开了?”
阮思红着眼看向屏风。
那里已空无一人。
前几日,贼人夜闯裴家,惊扰了裴老太师。
裴老太师一病不起,直到今日才能勉强起身进食。
裴之旸欢喜不已,亲自照顾祖父吃了些粥食,待要服侍老人躺下,却被裴老太师一把抓住手腕。
“爷爷,怎么了吗?”
裴老太师那双浊黄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舍和担忧。
但他很快盯着裴之旸,神态慈爱而不失威严,说道:“好孩子,你尽快回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