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叶天楠深吸一口气,“根据传来的战报,这次北狄毫无征兆地偷袭,当夜父亲正好在城楼巡视,便中了暗箭从城墙上掉了下去,后来一直未寻到父亲,生死不明。”
老夫人顿觉两眼发黑,呼吸不畅,眼看就要晕厥过去。罗嬷嬷使出浑身的力气才堪堪扶住了老夫人坐到了椅子上。
叶天楠一惊,连忙补救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母亲先不要着急。”看着疑惑的几人,他又解释了一句,“没有消息就意味着可能被敌军俘去,活着的希望还很大。”
叶天杭皱紧了眉头,嗓音低沉:“大哥,北狄突然发兵,现在父亲生死不明,只怕圣上那边……”
叶天楠心里一顿,作为叶家的男儿,他早就有了奔赴战场的觉悟,二弟的意思他也明白,当下拍了拍叶天杭的肩膀,目色一沉:“二弟,你说得对,与其等圣上下旨,不如宣武侯府主动请旨,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寻回父亲!”
“大哥,瑨儿自幼习武,不如此次你带着一起去历练一番,等他回来也能挣个前程。”
叶舒瑨听到父亲提到他的名字,心里一阵激动,他早就渴望在战场上证明自己是叶家的好男儿,此时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大伯,瑨儿愿随您一道!”
叶舒琮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叶舒瑨平日里颇有些纨绔子弟的做派,没想到此时倒显得很有骨气,只是叶舒瑨站了出来,他少不得也要做一番姿态,可他一只脚刚提起来,叶天杭就拉住了他:“琮哥儿,你是府里的长子,璟哥儿也还小,何况你已经取了秀才,只等着下场考举人,瑨儿一向喜欢舞刀弄剑,有他在一旁照顾大哥,你就放心吧。”
叶天楠沉默了良久,方点头道:“好,那就让瑨儿跟着我,二弟,你放心,我便定会带着瑨儿完完整整回来!以后府里的一切你就多照顾着些。”
陆老夫人此时才缓过神,听出了门道,可作为勋贵之家,叶家满门忠烈,她实在张不了口不让儿子去战场,只能抹着眼泪,泣声道:“天楠,瑨哥儿,你们要保重,府里有我老婆子看着,出不了乱子!”
当下叶天楠拟了请旨的折子连夜送进宫里。
第二天早朝,皇上准了宣武候世子的请旨,领兵二十万,三日后出发西川。
宣武侯府的人都留在仁德堂等着消息,林氏暗暗抹着眼泪,叶舒珺陪在一旁握着她的手心里一片澄净,宫里的圣旨也快到了吧,陆姨娘母子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为了稳住宣武侯府的心,竟下了这样一道圣旨。
果然,没过多久,叶管事匆匆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向陆老夫人道:“老夫人,宫里来了圣旨,这会就在路上了,世子派了人赶紧回来吩咐老夫人、世子妃、还有五姑娘准备接旨!”
众人神色惊疑地看着叶舒珺,只见她也是一脸茫然无措的模样,陆姨娘才放了心。
陆老夫人扫了一眼叶舒珺,心下疑惑,可此刻也容不得她多想,忙吩咐了众人回去收拾一番。
宣武侯府只有陆老夫人和林氏有品妆,等她们到了时,各人也已经收拾妥当,这样的场合姨娘是不能露面的,张姨娘早就老老实实地回了她的梨香院,陆姨娘却不愿走,她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叶舒珺这事,便坐在后堂里蹙着眉头拧帕子。
等她听到外面公公捏着嗓子说着什么“温良贤淑、淑德含章、勤勉柔顺”,直到最后一句“特封嘉明县主”,一句话炸的她脑门子突突地疼!
这都是怎么回事,世子要去战场,叶舒珺被封县主,合着她什么都没有捞到!
陆姨娘双目呆滞,眼前发花,全身无力地靠坐在雕花梨木椅上,素兰在一旁吓得连连帮她顺气。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尖叫,陆姨娘心口一堵,竟是叶舒琬。
“凭什么父亲去沙场,叶舒珺却要被封县主?父亲明明最疼爱的是我!”
叶舒琮冷淡道:“四妹,你在胡说什么?”
叶舒珺淡淡瞥了她一眼:“四姐这话我就不懂了,纵然大家都是武宣侯府的姑娘,可说句不好听的,嫡庶之分且能乱了,皇上有恩赐不给我这个嫡女能给谁呢,祖母您说是不是?”
陆老夫人心里一边心疼琬姐儿,一边正了正脸色:“自然如此。但是,珺姐儿你要知道这是你父亲为你挣来的荣耀,以后行事更要稳妥,方能对得起宣武侯府的门楣!”言下之意就是,你已经得了好处了,就歇一歇吧,不必嘴上不饶人。
叶舒珺也懒得搭理无理取闹的叶舒琬,当下从善如流,裣衽行礼:“是,祖母。”
叶舒琬还不如意,一双杏眼似要喷出火来,直盯着叶舒珺。
叶舒琮目光微沉,不经意地打量叶舒珺。若是以前,骄纵任性的她且会这么好说话,早就当着众人的面和琬姐儿争吵起来,可如今的她却面色如水,透着不似这年纪般的沉稳,难道真的被她发觉了什么?
没多久,世子爷身边的长随回来禀报,此次圣上让五军营佥事甄仕忠,也就是林氏的表哥负责粮草运送,也要随军出发,等安置好了再回来,世子要和出征的几位将军商议,唤了叶舒瑨一同过去兵部,只怕今夜要很久才能回来。
陆老夫人心中宽慰,圣上对宣武侯府还是看重的,当下吩咐了林氏、崔氏仔细替叶天楠、叶舒瑨收拾行李。平日总是笑脸迎人的崔氏,这两日脸色苍白,眼下乌黑,为着叶舒瑨出征的事没少和叶天杭争执。到底不是自己肚皮出来的,陆老夫人平日做好慈祥模样,甚少插手二房的事,此时倒不得不多说一句了。
“崔氏,身为叶家男儿就该做好这一天的准备,何况有世子护着,瑨哥儿断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崔氏再不愿,也不好说出舍不得这三个字,只能咬牙忍着泪去了叶舒瑨的落枫院替他打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