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眶发红,但大体还算沉稳,请阮思落座后,说道:“昨日,我派出去的人回来报信。”
“他们赶到港口时,得知傅家的船队已走了十来日。”
“到南洋少说也要二三十日,是故我命南洋那边时刻留意,老爷的船队一到就立马写信回来。”
岑吟顿了顿,低头啜了一口茶,把语速放得极慢极稳。
“我家下人出海去找,乘快船沿着航线找了好几日,只打捞到几片破碎的船板。”
阮思攥紧手心,只觉得心惊肉跳。
岑吟继续款款说来,沉稳得好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我命他们找附近的船主和渔民打听过了。”
“前几日海上遇到场罕见的风暴,那片海域的不少船只都被巨浪打翻,沉入海底……”
阮思脱口而出道:“傅夫人!我……”
“让我说完吧。”
岑吟疲惫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傅家的船队就在其中。”
她的声音终于透出一股强撑下的疲惫。
“我家老爷所乘的主船被大浪掀翻,船板也被击碎了,他们只找到些许残骸。”
说完后,两人都陷入长久的沉默。
岑吟脸上的神情淡然端庄,精致的妆容好像一层面具,掩住了她眼角眉梢的苍老。
但她看向阮思的时候,眼中却有丝丝悲戚。
“晏娘子,我只能跟你说了。”
傅东来一死,傅家必散,她一个人独木难支,不知还会生出多大的变故。
现在,她已封锁消息,瞒住傅家上下,已期提前做好准备,让傅家平稳度过这段时期。
她在人前,依然是沉着大气的傅家主母,依然要精明利落地打理生意和家务。
面具下那张流泪的脸,她只能让阮思一个人看到。
阮思心中自然明白,深知任何言语都无法安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聆听和陪伴。
两人对视良久,岑吟眼中的悲戚终于转为平静。
她缓缓垂下眼睑,低声道:“二姨娘李氏果然和她表兄私通,她表兄在傅家负责部分采买。”
那个职位特殊,一旦那人生出反心,傅家生意往来的名单和账簿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李氏为傅家诞有两子一女,我待他们母子向来亲厚,对她表兄背地里的小动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她要是敢背叛傅家,动摇傅家基业……”
岑吟猛地张开眼,眼中精光毕露。
她虽没说,但阮思见她已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强势。
阮思道:“可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你肯听我说,就是最大的帮助了。”岑吟微笑道,“不过,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
阮思点点头,只听她说道:“庄子的事交由你全权负责,我的牌子给你,傅家的人和钱随你调用。”
“这……我知道了。”
阮思接过牌子,只觉得这份信任沉甸甸的。
岑吟道:“有你为我处理庄子的事,我就能全身心投入这边的事了。”
她来不及为丈夫的失踪而悲伤。
傅东来这棵大树倒了,但傅家的生意不能倒,傅家上下近百口人不能饿死。
她要接替她的丈夫,像他穷尽一生所做的那样,为他身后的基业和家族撑起一片天。
阮思看出她的决心和坚韧,心知无法用言语安慰这样的女人。
她能为岑吟做的,只有与这个人并肩作战。
岑吟双眼微微发光,直直地盯着阮思道:“我会让你知道,你从未选错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