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但以前她怕柳氏伤心,迟迟没有动手。
现在,柳氏的神情好似轻松了些许。
“娘替你做了这个决定,你不要怪娘狠心。就算因此愧疚难安,也由娘一个人来承担。”
“何况,”她的眼神坚定有力,“只要对乔乔好,娘做什么都不会后悔。”
原来,她娘什么都知道。
从头到尾,不明不白的那个人是她。
阮思突然自责起来,她为什么会怀疑母亲对她的爱呢?
柳氏拉起她的手,柔声道:“乔乔,你以后不论什么都可以跟娘说,好吗?”
阮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夫君。”柳氏笑道,“你们夫妇本为一体,你要是对他有所隐瞒,以后苦的会是你。”
“娘,我知道了。”
塔顶风凉,阮思扶着柳氏缓缓往下走。
她勉强挤出笑容道:“娘,刚才您在佛前跪了那么久,许的是什么愿啊?”
柳氏笑了笑,也不言语。
阮思故意逗她说:“娘求的该不会是家国平安,天下太平吧?”
“我是个深宅妇人,不懂那些大道理,只想求个平安顺遂。”
柳氏在佛前发愿,但求一力承担所有罪过,换取女儿一生安乐无忧。
她想起阮思小时候头疼发烧,嘤嘤啼哭,她请来大夫,迟迟不见退烧。
那个时候,她就曾许愿,只求阮思的疾病痛苦都能转移到她身上。
从塔上下来的时候,柳氏想起要去添灯油钱。
阮思陪她走到大殿前,恰好遇到身着缟素的姚钰和方丈一同走出来。
方丈道:“……姚施主放心,令兄的灵位供奉在寺里,日日焚香祝祷,必然早登净土。”
姚钰面带悲恸,双手合十,向方丈行了一礼。
方丈还礼后离开了。
姚钰一转身便看到柳氏和阮思。
先前,姚家派人向阮家提亲,说的就是姚二公子和阮思的婚事。
柳氏对这位姚二公子颇为在意,找人打听过他的为人,又暗中命人寻来他的画像看过。
是故,她一眼便认出这个人就是姚钰。
姚钰先看了阮思一眼,又见她和柳氏的容貌有七八分相似,便猜出这个妇人是她的母亲。
阮思尴尬地低下头。
姚钰先向柳氏行了一礼道:“小侄姚钰,见过阮伯母。”
柳氏心中有些惊异,但还是颔首道:“逝者已矣,还请节哀顺变。”
她的声音温柔而和蔼,像最可靠的长辈那样令人安心。
姚钰的心微微一颤,好似被母亲的手拂过,他已经不记得他亲娘的音容相貌了。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竟带了几分哽咽。
“多谢伯母开导……”
阮思心中一惊,眼神复杂地看着姚钰。
他的哽咽不像是装出来的啊……
柳氏怕待久了阮思会尴尬,又劝了他几句后,携女儿告辞离开了。
姚钰恭敬地行礼相送。
直到母女俩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他才缓缓直起身,心中五味杂陈,心情难以平息。
阮思的娘亲真是个温柔的人,就像他想象中的母亲那样。
要是他娶了阮思,阮思也会像她娘这样,温柔地关心他的喜悲吗?
姚钰突然觉得,他不想那么快上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