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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波

赶在立夏前,又下了场温吞的雨,轻飘,无声。 五一博物馆是正常开放的,温和因为订婚被准了假,毕竟不选这个日子,家里亲戚大部分是没时间的。 阳和镇订婚倒没有太多讲究,不过是更多的亲戚围在一起的饭局,只不过这次见面会更正式一些。 刘敏说订婚会把礼金、彩礼这些定下来,但南欢一点概念也没有,只说让刘敏看着办,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刘敏也就随她去,反正她和王秀萍大部分事情都聊的差不多了。 王秀萍还总戏说儿女是前世的债嘛,她俩也只能多多操心了。 南欢从前就知道温和家亲戚多,但真见到还是有点吓到,然而还只是部分。 温昊这边是老大,底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王秀萍在家行五,上面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妹妹,这两边再加上各自伴侣、孩子,家族不可谓不庞大。 俗话说亲戚多是非也多,但温和家似乎没有这个问题,那些个亲戚至少看起来都很和善,只是屋子里围着一圈,略有压迫感。 南欢想她大概是电视剧看多了,总觉得会有几个尖酸刻薄的亲戚来教她做规矩。 从进门,温和就在给她介绍,她就老实跟在后面见一个喊一个,客厅两拨人在打牌,一拨在聊天,温昊在厨房张罗饭菜,王秀萍见差不多喊完人,就嘱咐温和,“菜好还要一会儿,外面闹,带欢欢去房间吧,待会吃饭叫你们。” 王秀萍也怕人多吓着南欢,吩咐完就转身去厨房帮温昊去了。 南欢见状怕有所不妥,拉住了温和,“就在外面吧,看看电视也行。” 看温和南欢过来,在看电视的二姨热情招呼,“来来来,坐这边来。” 南欢刚坐下,在沙发爬来爬去的一个小姑娘就依偎到她旁边,“姐姐,你好漂亮!” “你也好漂亮~”南欢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糖糖!过来,别缠姐姐!”小姨呵斥道。 南欢笑道:“没关系~” 小姨无奈,“你不知道她,皮的很,你小心着点!” 南欢把糖糖抱到怀里开始逗她。 “你今年几岁了?” “上学了没有?” …… 小姨看着女儿难得乖巧的不像话,问什么答什么,全然没有平时的闹腾劲儿,竟是个见人下菜碟儿的小机灵鬼,笑言:“还是欢欢有本事降住这个盖世魔王~” “她一直都很招人喜欢。”坐在旁边的温和面不改色道。 在座互相交了个眼神,都忍不住笑了,不过没有恶意,只是感叹小年轻关系好。 南欢却有点如坐针毡,这么多人,他在胡说些什么,还好糖糖救了场,跳下沙发拉着她手,往温和房间走,“姐姐,你过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糖糖到房间却并没有给她看什么,只拉她到飘窗边坐下,人小鬼大地开口:“我看他们都笑你,你不太好意思,我拉你躲躲。” 南欢被逗乐了,“你怎么懂这么多~” 温和凑近,故意不解风情,“你不好意思了?” 南欢没理他,倒是糖糖不忍看哥哥没人理的可怜样,大声说:“大哥哥,我要看故事!” “我这没有小孩子看的。” “那不是有一本写着儿童嘛?”糖糖指着架。 南欢也顺着方向看去,是一本儿童心理,摸了摸糖糖的头,“你认识的字挺多嘛~”,随即推了一下温和,“拿下来我看看,你还看儿童心理?” 温和拿下来递给她,“很早以前的了,我妈看的。” 南欢看页确实都微微泛黄了,她随意翻了翻,还有好些画了线的片段,却是用铅笔画的,旁边还有稚嫩的字迹做的标注——“不要刺激”、“多夸”。 “我怎么觉得这像你的字?”南欢看向温和。 温和眼神躲闪看向了别处,像是有些不愿意承认,“是我写的……” “……我那会做什么事你都夸,不会是在这儿学来的吧?”南欢闻声豁然顿悟。 “那会儿瞎尝试的,也没帮到你。” 才不是。 南欢内心有点难言,没有温和,那时候她会很难过的,虽然她能回忆得起的喜欢差不多是初中才开始,可小学那段时光仍是不可替代的,她总认为自己年纪小,不会处理那样的人际关系是正常的,可温和也不过大她三岁而已,却总会努力寻找解决办法,替她。 不是他,她或许会一直不愿意说话,永远逃避下去…… <

r> 南欢理了下情绪,为了让气氛不那么沉重,故作深沉道:“也不是,你还是蛮懂的,很像现在的周易大师,那么小就知道让我学会外部归因了。” “喜欢你嘛,没办法。”温和一脸真诚。 还真是,总是在人料想不到的时候打直球。 南欢合上,“那你有点过于”,又把放回了架,“早熟。” 温和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糖糖却凑过来,“大哥哥,早熟是什么意思啊?” “你长大就知道了……”温和打马虎眼道。 始作俑者冲他得意一笑就直接开门去了客厅,他也拉着糖糖去了客厅,把她重新交给了小姨。 温和看南欢不知在爷爷耳边说了什么,像是达成了约定,温道祥老顽童似地同她击了个掌。 席间,大圆桌坐了满满一圈,还另摆了一桌才将两边亲戚坐下。 温和作为这次大家聚在一起的事件主人公免不了被大家灌酒,才坐下,姑父就开始了拉酒战,扬言温和不喝一瓶不许走。 温道祥咳了两声,开口道:“今天不许拉酒啊,留着明天喝,我还指着待会我大孙子开车送我回去呢!” 亲戚几个就是为了喝酒来的,其中姑父最甚,哪里是一句话就刹得住脚的,“欸,您老人家让小年轻走着送你回去也可以啊,又锻炼身体,一年难得喝几回酒,拖拉就扫兴了。” 姑父向来不太给老丈人面子,但当着大家伙面也不好失了分寸。 温和没领会到温道祥的眼神,只想着长辈都在,也不能当众让人下不来台,拆开面前的酒瓶,正欲往酒杯倒酒,被南欢摁下。 “姑父,不如我跟你喝吧,他一杯倒跟你喝才是扫兴。”南欢说着,起身往自己面前的杯子倒了一杯白酒。 南欢对酒桌化厌恶至极,要说小酌一杯助助兴还行,上来就按瓶论,实在很没节制,人又多,喝多了就很容易生事端。 王秀萍看再不拉着点姑父,人还真可能跟小姑娘对瓶吹起来,“姐夫,给我个面子,今天自家人就别拉酒了,兄弟姐妹都回来了,还怕喝的不尽兴嘛!” 这话一说,大家都跟着附和,温昊也端起酒杯,“大家一起喝,一人少喝点嘛,小酌怡情!” 姑姑没好气拽了下姑父,“来就跟你说别拉酒,就是不听,喝一两杯会死啊,上来就说喝一瓶,以后没人愿意跟你喝!” 眼看气氛有些紧张,温和陪笑道,“姑父,你看我爸我妈今天做了这么多菜,酒喝多了到时候菜岂不是浪费了?” 南欢也笑道:“是啊,而且晚上去我家,我家人说不定还要为难他多喝几杯呢,咱们中午就少喝点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姑父再好酒也不得不妥协了,但还是强撑着面子,“晚上带我去,我去帮小温喝!”,又对着温和说:“欸!我这是看你媳妇面子,你就别喝了,待会开车送老人家回去,我就和你爸多喝几杯。” 嘴上是这么说了,但人喝多了哪里记得这么多,最后推拉之间南欢为了让温和能开车,还是帮他喝了几杯。 饭后,倒的倒,睡的睡,话多的话多,要不是温和要送温道祥回去午休,姑父怕是还能拉着他说上半个小时。 王秀萍把温道祥送上车,南欢正打算上车,被她拉到一边,小声道:“老城区那边传要拆迁,想说让爷爷搬家,你爸上次也来说过这事,意思是让你家爷爷奶奶也搬家,早搬也省一桩事,但是他们不肯,你们去帮忙劝着点,西边那块就是有老人拆迁不肯搬,跟人起了冲突,还闹进了医院。” 南欢还没应声,温道祥就在车里催促,王秀萍轻轻把她往车边送了送,“去吧。” “阿姨再见。” 说到老城区,曾是阳和镇最热闹的地方,尤其是过年,什么鞭炮、炒货,几乎整个镇的人都会来这边买。 老城区整体呈山形,中间是凤凰山,其实就是各种店铺、住房聚集的高陡坡。 东边就唤作山城,前两年新开了家华润苏果,人流量还是可观的,西边是正大街,原来镇上唯一一家大型超市开倒了,开发区大力发展,年轻人口逐渐转移,这几年人是越来越少,只有些像温道祥、赵行云这样的老人念旧不肯走。 阳和小学在凤凰山顶,学校里有棵三百多年的皂荚树,得益于这棵古树,旁边的房子早就传要拆,几年又几年,硬是没人来接手,倒是维护古树的人来了好几拨。 小学通往正大街那边是一条窄小的石板路,两边是住户,南欢从前中午偶尔去爷爷家吃饭,就会走这条路,劲头来时她很喜欢数那条路到底有多少块石板,不过每次都数不清楚,不是被后面同学撞了一下,就是被旁边人家一盆

水浇出来乱了节奏。 但是她也不在意,下次又接着数,又接着数不清…… 温道祥中午喝了几杯酒,到车上就睡着了,车开到楼下,温和轻声唤醒了他,温道祥后知后觉,“啊?到了?”,手掌狠狠抹了一把脸,“你俩不走吧?你家爷爷还说下午和我杀一盘,反正饭晚上才吃,晚上再接他们过去!” 温和道了声好,就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好。 下车,正好旁边钟表眼镜店的老陈拉门打算关店了,温道祥看了一眼手表才两点二十五,“老陈头怎么这就要回家了?下午不陪我下几盘啊?” 温和南欢跟在旁边一起喊了声陈爷爷好。 老陈连声应好,边拉门边对温道祥说,“就你有孙子啊,我家孙子也回来了,我不回去家里没有呦!这钟表铺本来就没啥人,几点关门还不都一样?” 老陈的钟表铺在老城区这边,却住在开发区那边。早几年传拆迁时,儿子就在那边买了房子,但是工作又忙,打着照顾孙子的由头硬是给他劝着搬过去了住,本来钟表店也不让老陈开了,但是僵持不下,只好妥协。 于是老陈就每天骑着自行车来回,像是打卡上班,主要也是老朋友都在这边,要是让他在那边天天住在高层,也没个认识的人唠嗑,不得闷死! 天还没到正儿八经热的时候,午后凉风习习,温道祥回家拿了个小板凳,又冲赵行云那栋楼喊了一嗓子,“老赵,下来下棋!带个小板凳!” 南欢和温和也一人拿了个小板凳,还搬了个小矮桌,将小矮桌就支在陈爷爷店铺门口的香樟树下,树影在地面随着微风晃动。 马路对面的房子那头是一条江,老远处的房子做的又高了些,温道祥叹了口气坐下来,“也不知道我们这边什么时候拆。” 赵行云也坐下,“就知道叹气,好事都成坏事!” 南欢轻笑,问赵行云,“奶奶怎么没下来?” “社区那边有活动,给叫过去了。” “哦~”南欢想起王秀萍的话挑起了搬家的话头,“要是拆迁,爷爷你们还不搬吗?” “我们才不走!为啥要我们搬哦?等我们搬走好砍那棵皂荚树!”温道祥情绪激动。 “古树受国家保护的,不会砍。”温和说。 温道祥移了一步棋,冷哼一声,“那些要开发的才不管,砍棵树和他们商业利益相比,罚点款对他们来说算什么?” 他会这么说也是因为见过这样的事。 “如果事情已经定了,不走,为难别人也为难自己。”温和看着棋盘愣神。 温道祥琢磨出话锋不对劲,“你小子来给你爸妈当说客的吧,别整绉绉的!” 南欢脸上堆笑,准备拉温和走,“爷爷,他不是说你,我带他去周边逛逛”,说完又给赵行云使了个眼色,赵行云立马领会,摆摆手,让他们去,又对温道祥说: “该你了!年年传拆迁,哪回见有动静了?” 南欢拉着温和往阳和小学方向走,两人都不说话,走到石板路那里,南欢停下脚步,“我以前每次走这条路都很喜欢数到底有多少块石板,结果到现在也没数清楚,有次就是被你打断的,快!趁现在没人,数一遍赔我!” “陪你?好啊。”温和真挚地牵起她的手认真数起来。 南欢被他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拉她一起干嘛?等数到一半她才反应过来。 赔?陪? 中国化,真是博大精深…… 不过这次终于把石板数清楚了,236块,不像现在有些青石板那么平整,这里的石板都是沟沟壑壑,甚至大小不一。 数完最后一块,温和突然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知道了?” “嗯,前天去接你,小王告诉我的。” 温和那句话确实不是和温道祥说的,只是想到了自己的事。 网上的谣言虽已澄清,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你永远不能保证辟谣能覆盖到当初所有听到谣言的人。 这阵子时不时有几个当初信了谣言的来博物馆找麻烦,质问博物馆为何还让有负面新闻的人留下来,部门出面澄清后,又怪博物馆澄清不到位。 因为流程太过一致,一开始也怀疑过是吴万里派人来捣乱,可是博物馆方面调查后又发现这些人和吴万里没有任何联系,只好作罢。 温和只好暂时退居幕后工作,帮忙整理资料。 事情发生得太快,来找事的不仅影响了博物馆的正常运行,甚至影响到了当初根本没有看到过这个谣言的人。 温和当初以为清者自清,

横竖他没做过那事,只要好好做好自己的解说工作就好,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工作也被影响得寸步难行。 往常都是谣言之外的人,如今真正身处其中,才知其中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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