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欧闻醒了。

只是坐在他床边的不是田梦，而是一个看上去有点眼熟的女人，女人留着齐耳的短发，穿着一个宽松的t恤和牛仔裤。给人一种很活泼却又干练的感觉。

“嗨。”女人笑着给付欧闻打招呼。

“嗨。”付欧闻疑惑的回复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来看看你。”女人的眼神很是温柔，这让付欧闻难以适应。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付欧闻问道。

“对，我们见过的。”女人没有否认：“就在一周前。”

一周前？付欧闻没有任何印象，那是什么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几天了，他唯一能想到的是自己买车的时候或者买手机的时候。其他时间自己也没见到过什么人。

“你杀了我。”女人以一种平静的姿态说出这几个字，就像是说着跟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就好像死掉的人并不是她，凶手也不是眼前的付欧闻。

“你在开玩笑？”付欧闻显然并不相信。

“我是一个自媒体记者，在六月二十九日1点26分，我被你随手一扔的汽车给砸死了。”女人用陈述的语气，如同念新闻稿一样，汇报了自己的死亡。

是这样吗？正是因为这样付欧闻才感觉眼前的女人看上去眼熟吗：“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苏清和，只是想要见见你。”苏清和说道。

“莫名其妙，既然你说你是被我杀死的，那你为什么就没有恨我呢？就像我做的其他梦中的那些人一样，在黑暗之中念叨着我的名字。”说出这句话，付欧闻自己都感觉有点奇怪，原来在潜意识当中，自己已经认定了这也是一个梦而已。

苏清和笑了笑，她的笑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就像忠诚的骑士举着长枪守护着公主，给人真诚安全的感觉，让人放下戒心与围墙。

“我很难说，不能说完全不恨吧。”苏清和的一只手扶着付欧闻躺着的病床：“但是也感谢你，这种感觉很复杂，尤其是死了之后，了解到了你之后。”

苏清和的话第一时间让付欧闻感觉很感动，可转瞬间就是一种惭愧，感谢？感谢自己什么？感谢自己为这个城市做的事情吗？

“所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梦？”付欧闻还在纠结为什么眼前会出现这个奇怪的女人：“对吗？”

苏清和只是用她那温柔的表情看着付欧闻，什么话也没有说。

“不要感谢我。”付欧闻突然说道：“不需要感谢我，我杀了人，我犯了错，我根本配不上你的感谢，我根本就配不上超级英雄这个称号，我配不上。”付欧闻越说，声音越低沉，心情也更加糟糕：“对不起，你可以恨我，这样或许会让我更好受一点。”

苏清和说道：“如果有一个人，他做错了一件事情，那么他不止会因为自己做错的这件事情就被批评。连带着他无关对错的事情也会被拿出来批判，不仅如此，人们会拿出其他的小错事来批判他，甚至是瞎编的子虚乌有的事情；最神奇的是可能连带着他的优点都会被批判。”

付欧闻沉默半晌，喃喃说道：“所以，这就是现在人们对我的评价吗？”

苏清和点了点头：“没错。你做过的所有事情，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被人们拿出来批判，他们举着正义的牌子想让法官判你死罪，他们对这种现象毫无畏惧，甚至还乐在其中。”

苏清和说到此处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付欧闻，安慰道：“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还有一部分人根本就不关心你的死活，冷漠的像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蜘蛛侠……”

听了苏清和的“安慰”，付欧闻苦笑了一下：“真不愧是自媒体记者，角度很刁钻，语言也够犀利。”可无疑，苏清和的大实话却让付欧闻感轻松了很多，不知为何他想要让别人恨他……他沉沉地吐了口气，似乎是要吐出自己此刻的所有心事。

苏清和看出来付欧闻松了口气，她说道：“有一个明星，他说他总感觉自己不值得别人的崇拜，他并没有喜欢他的那些人认为的那样好，那些过高的评价让人盲目，有的时候也让人喘不过气来，可是他也因此会更加努力做得更好。”

“可是我做不到，我已经搞砸了，超级英雄这个身份……”付欧闻说道。

苏清和继续说道：“那么干点别的什么，弥补自己的过错，都比躺在这个比梦还要假的现实中要强太多。”

付欧闻感觉苏清和话中有话，比梦还要假的现实？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现在不就是在梦中吗。

付欧闻皱着眉头，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苏清和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的说起另一件事：“你还记得一年半以前吗？小丑第一次出现的那次，商业大厦的顶层。”

当然记得，这是深深的印在他脑海中的事情……当时因为他去救其中一个人而忽略了汤婉如，导致汤宛如从商业大厦的顶层掉下去……而他救下来的那个女人……

付欧闻看着眼前的女人，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女人，就是她！

“没错，我就是你那个时候救下来的无辜市民……”苏清和温柔的笑着。

付欧闻说道：“这可真……奇妙。”

苏清和点了点头：“你救了我，却又在一周前杀了我。”

“对不起。”付欧闻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什么？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对不起，他欠了太多的对不起，只是这句对不起却是他发自内心深处的，真诚的对不起。

之前的那些对不起因为缺少确切的对象，再加上他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被关在这里，所以对自己到此做出了怎样的破坏他并没有一个十分清晰的认识，只有笼统地——自己杀了人，自己犯了错……那些个对不起仅仅是一种后悔，一种寻求自我安慰，自我救赎的一个符号。

这次的对不起，看着苏清和的眼睛说出来的对不起，是真诚的歉意，是他真真正正的悔过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没关系。”苏清和伸出手，握住了付欧闻那由于注射药物而显得有点苍白的手：“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你，真正的你是无论如何也要救下更多人的那个蜘蛛侠，也是无论如何也要保护这座城市的守护者。你为了做这些已经牺牲了太多，所有人都欠你一个谢谢。这些事情并不是说你的错误就可以忽略不计……我只是希望你能重新振作起来。”

重新振作？这是多么可悲……付欧闻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够重新振作起来。

“有多少人跟你一样这样想呢？那些死去的人，有多少像你一样？”

“只有我一个。”苏清和可爱的吐了吐舌头：“其他人更多的是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