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转过身,孤单落寞的影子被过道里仅有的一束灯光拉得斜长。脚下啪嗒啪嗒的声音提醒于晨他还穿着韩雅的拖鞋,他必须再回房间换上自己的鞋子。
果然一切悲剧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如果刚刚不是他穿着拖鞋脚下太滑,他绝对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从而不让悲剧发生。
人间啊,非得亲自尝遍各种滋味才有资格对其发表演讲,那些细枝末节的诧异,或许才是人生的真谛所在。如果不是亲身体验,谁又能相信这一出悲剧是一双拖鞋造成的?
于晨的心像是早就被烧成了灰烬,用手一捻,只不过是多了一层灰而已。
可以想象,如果不是刚刚的差错,韩素那在黑暗里闪烁的眼神足以证明于晨能够拥有她。可是喜剧和悲剧是两个形影不离的好友,有无尽喜悦的地方,无穷的悲伤也如影随形,喜剧和悲剧之间只是存在着一丝距离而已。
打开房门,迎面袭来一股久违的、和韩雅身体一样的香味,提醒着于晨他刚刚近距离的接触过韩雅,他对韩雅是有愧疚心的,因为他毕竟侵犯了韩雅,哪怕这种侵犯并不是故意的,可是杀人就是杀人,任凭你再有诸多道理还是得赔偿的。
世人总提倡以理服人,但世人也提倡杀人偿命,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试问人间可有真正的道理存在?啊......这就是我们为之眷恋而又万般无奈的虚伪人世间。
韩素不懂得怎样安慰韩雅,韩雅面无表情,直到于晨进房之后她才跟了上去,韩素也不落后,她担心韩雅因为发疯失了分寸对于晨动起手来,她已经暗中做好了制止的打算。
“你还想赖在这?”话音全部落下韩雅才进了房间,只不过她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在问一个普通的问题。
“没有,我换了鞋就走。”于晨没有去看韩雅,埋头系着鞋带。
“天色已经很晚了,难道你不想找些借口留下来?”韩雅倚在了门边,语气里的讥讽犹如翻江倒海,而于晨这一只弱小的船只却在海面上承受着种种巨力的打击。
“不留了,我从不是这样的人,明知别人眼里容不下我,我还偏要变成一粒渺小的沙子塞进去,活在别人的眼里接受别人的鄙视和小看本来就不是我的人格。”
“你的人格?”韩雅轻轻的笑了一声,蹭到于晨旁边坐下来,然后扭头用一种毫不躲闪的目光盯着他继续说:“你不是说自己很无辜吗?我不是一直误会你吗?你不是会证明你的清白吗?”
于晨沉默。
“你的确证明了你的人格,你真幽默,用一种反方向的方法来证明你自己。”韩雅语气里的讥讽更甚了,隐约间,于晨见到她眼里掉下一颗眼泪。
可是于晨并不认为那眼泪是因为委屈,现在的时代如此开放,男女睡觉都成了家常便饭,更别说韩雅只是被吃了些豆腐而已。她的眼泪是因为愤恨才流的,她究竟有多讨厌于晨才能流露出这种形态啊!
于晨依旧沉默。
韩素显然看见了韩雅的举动,她也坐到了床边,然后握起了韩雅的手,轻轻地对她说:“小雅,我们走吧,让他留一晚没关系的,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毕竟他也帮过......”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他!”韩雅强忍的怒火终于吼了出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韩素没有反驳韩雅的话,可是她却看见于晨手上包裹着的白布,那是因为救她而被割破的,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于晨。沉默着纠结了良久,她终于还是对于晨开了口:“于晨,你就先到别墅那边过一晚,天亮再说吧。”
她叫的是于晨,不再是叶子了,而且她的话摆明了是委婉地赶于晨走,虽然于晨早就料到了韩素会赶他走,他以为自己能够坦然相待的,可是直到事情真的发生时,他才明白自己太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他曾经在内心里承认过无数次的,哪怕全世界都不喜欢他也不要紧,但是韩素绝不能讨厌他,可这时韩素已经赶他走了,他的意识竟然被一阵冷意给覆盖了。
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承受住自己爱人的驱逐。其实一个人所有的忧虑都是因为爱别人而造成的,我们可以有偏见,但是命运没有偏见。
即使断了一条弦,其余几条弦还得继续演奏,这就是人生。于晨不可能因为韩素的抛弃就失去探索生命意义的意志,哪怕韩素是他愿意用生命意义来供养的女人。所谓人生,就是不停的失去一些最爱的东西,然后不停地活下去寻找另外的东西。
于晨站起来走向门外,他告诉自己生活不是听从上帝的安排,而是去追求和寻找,人生的意义也许永远也不会有答案,但还是要尽情感受这种没有答案的人生。
有答案的人生反而无趣呢!于晨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随着这一声苦笑的荡漾,韩素的影子竟然也开始模糊起来。
“你去哪里?”韩素下意识地问道。
“我回去了,保重。”于晨的脚步没有犹豫。
韩素的牙齿有些打颤,她原本以为只要自己给于晨一个不太肯定的回应,于晨就会再找借口留在夏家,可是于晨的所作所为却令她不知所措,她不是真的要赶于晨走,她只是为了用那一句话给韩雅安慰而已,毕竟她也没有直接让于晨离开夏家,只是让他到别墅暂住一晚而已。
他的动作凭什么这么冷淡?明明就是他做错了事,竟然还反过来冷落自己了?韩素坐不住了,她站起来吼了一声:“你还生气了?”
“没有,你想多了。对于一个根本就不会相信我的人,我没必要去博取她的在乎,所以也没必要生气。”
“你走吧,走!走了就永远都别回来了!”
“放心,不会再回来了。”于晨话音刚落就消失在了门前,在他背影消逝的瞬间,韩素忽然有种被扼住喉咙的感觉。
夜风凄凄,从半开的窗户蔓延进来,伴随着一阵模模糊糊的声音,“你们同情见不到阳光的瞎子,同情听不到大自然声响的聋子,同情不能用声音来表达自己思想的哑巴;但是,在一种虚假的所谓廉耻的借口下,你们却不愿意同情这种心灵上的瞎子,灵魂上的聋子和良心上的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