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聋了吗!跪下!”防爆服上黄红条纹昭示他们直隶于密尔城防军的超卓身份,贴了钢底的枪托沾满了自那些被敲碎的颅骨下的浆水。
受伤而沉寂的海德拉只是淡薄地扫过这群士兵一眼,后者即是如坠冰窟,待得更多人冲来,忽的,棍棒尽皆直直脱手飞出。其后钻出小巷的海德拉们便是看见刀剑如林于空,弦月清辉映过。
“我给你们借口。”威廉说道,下一刻,恍如夏夜骤雨,湖畔扬风,跟随他走过的,一个也不落。
“不准开枪!不准开枪!”见识到这一幕的士兵纷纷自目瞪口呆中回复过来,本能地抬起枪口对准了那一队显是传闻中隐于湖面下的海德拉,想起那些骇人恐怖的谣言,或是真实。扳机在抖。军官忙是喝令着压下步枪,摘下军帽挟在腋下。
很快,长街黑暗无行人,长街黑暗的清晨。
……
密尔城不禁是谁,不禁信仰,只要交足了税,遵照城邦律法,便绝不会干预什么。所以不管是东海岸盛行一时的血神,或是黑山自由区的海神、林神。自西边逃难来的废土客带来了风神与英灵神,至于北方这块,大概挨过了二十年核冬天后,信谁不如信自己。
海德拉是信教的。
比起总部那座充满了轻盈之气的哥特大礼堂来说,密尔城的基督教堂不免小家子气十足,逼仄到只能够放十排长椅,仅用水泥一铺了事的粗糙地面,圣子圣灵像干脆简略成了一件大十字架,灯火是不必的,因为他们就是诞于黑暗,终于光明也等于终于黑暗。
他们在祈祷,在沉思,在忏悔。
也有人在教堂门口提来一桶桶接自密歇根湖的污水,兜头泼洒,于是血色一级级地自顶阶逐退,露出了其下该有的原色,灰、黑、白。
“啪叽”。水流漫过威廉靴底,血色无疑。这座教堂本身即是海德拉们常来之地,派系不同虽是容易引起争执,但在所坚信的主光辉下,总是能冰释前嫌,要将主的光辉远播世界,便不可有手足相残。
他记得,教堂是漆的白漆。
“在洁净的人,凡物都洁净;在污秽不信的人,什么都不洁净,连心地和天良也都污秽了。他们说是认识神,行事却和他相背;本是可憎恶的,是悖逆的,在各样善事上是可废弃的……”圣坛上,银发的米达伦正布着道,新约之昭信着不信主者,必入炼狱煎熬。她即是信仰最虔者,每逢遣回总部,跪在大礼堂内圣像下的,必有她一人。
她是极其虔诚的。
虔诚于她所信的,
威廉一步步地走近,纯血派并不如联合派那么坚信,这也是九首会议上最常被讥讽攻击的。“异端!”这是最常听见的,从古至今,恶魔更像是壁画里仅做装饰用的色彩,而层出不穷的异端是最招人恨的。不过海德拉们好像不约而同地忘记了,陛下从来没在律令中要求过信仰,他也不曾口述过。但王不在位,由谁解释自然无所谓了。
“所以,主是宽容的,慈悲的,奉献于主,必是有福的。”米达伦结束了祷告,轻念一声。
“阿门。”
走下讲台,银发牧师饶有兴趣地审视着真是来自投罗网的另一个异端,说道:“我以为你去跟治安队的人套近乎去了,怎么,你身后是带了一千个城防军么?”
这是个笑话,但不会有人笑。威廉直盯着那双淡色眸子,他试图寻找到几分旧日情谊,痛恨也好,眷恋也行,唯独只留下了纯粹的淡色。淡得有如看待一个陌生人。
于是他知道,再无弥合可能了。
“给她解毒。”威廉还是这么说道,如何改动,也不会变。
理所应当的。“为什么?”米达伦挑眉道,他们俩不久前还生死相搏过,彼此都没留个好果子,而且本部责杀令已下,要么在圣像前跪着无有纯血倾向,也不在逆党名单上,才有网开一面之准,遗憾的,威廉·洛克伍德就在名单上。
“她是中立者,我证明。”
“你能够证明么?”
“是的,我能。”威廉目不转睛,转眼间,他还是等同于阶下囚。
“救她,放她一条生路,我就给你紫血者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