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黎这些年云游四方,没少琢磨医术,不仅是凡人,医治妖魔灵魅的也有所涉猎,稍加试探便有了几分数。
“伤及肺腑,且……中毒了。”
“中毒?”陵光想起了方才那把龙鳞剑。
“先把人放下来。”重黎眉头紧锁,从怀中摸出一瓶丹药,往镜鸾嘴里塞了一枚,“不用硬吞,含化开药效也是一样的。这伤没法就地治,我先给她止血,带回昆仑再上药缝合。”
一面说,一面手中不停,娴熟至此,饶是司幽都不由得愣了愣。
“从没想过有一天要靠你救人。”
重黎专注与于止血,眼皮都没工夫抬一下,淡淡地嗯了声:“我倒希望这本事用不上。”
执明逃走,妖兽群龙无首,很快便被众多仙门弟子镇压,杀尽,白雪之上,一片狼藉,负伤的弟子各自就地疗伤。
伤重者被集于一处,由长琴和司幽先行带回昆仑。
陵光和重黎留下,与步清风等人在雪谷中扫荡余孽,玄冥宫已如空城,无尽不知所踪,只在玄冥宫底下一处洞穴中找到一缕残息,再无其他。
余鸢也不在此处,甚至连一点逗留的痕迹都没有。
陵光站在廊下,看着已经在庭中发了好一会儿呆的步清风,叹了口气。
“师尊此行,觉得失望?”重黎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陵光摇了摇头:“称不上失望,只是总觉得心里膈应着,认识这么多年的姑娘,忽然间恨极了我……大约也是有些失望的。”
重黎默然几许,道:“她借凡人之身混入天虞山,长年潜伏在师尊身边,是我没想到的,如今回想起来,那些年我送她去别处养身,那时她多半就钻了空子,谋划今时今日的事。”
当初他因愧疚,四处打听医治她的法子,却不曾料到,她会利用离开魔界的机会,瞒着他安排了这么多。
余念归,怪不得他当初在令丘山见到她时,会觉得有一丝古怪。
“她骗我,倒不是我觉得膈应的地方。”陵光却道,“我想不通的是她在我身边潜伏了这么多年,即便一开始没猜出云渺渺就是我,何以后来也迟迟拖着?余念归体内既是她的神识,那性子……真是装出来的吗?”
余鸢与念归,乍一眼看性子的确大相径庭,可同一个人的神识,却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倒是挺教人想不通的。
“无尽可不是念旧情的人,执明也不会在意她的死活,她继续执迷不悟,下场可想而知。”她叹了口气,莫名觉得有些可惜了,“若有一天余鸢遇险,能指望的只有你,你可愿去救?”
她笑着看向重黎。
他愣了愣,旋即一笑:“不会,我不去。”
“为何?”陵光蹙眉。
重黎舒了口气,伸手去牵她,口吻颇为平静:“当年在苍梧渊,是师尊剜心救我,我已知晓,再不会认错人了,诚然她的确是为了替我疗伤伤及内丹,损了修为,但这些年我替她奔波,寻药,也仁至义尽,且我已将内丹剖给了她,欠了她的,我都还了。”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她,有些意味深长。
“且我若是真去了,你会难过的。”
这话说得,陵光不由耳根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