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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玫瑰人生

罗博还未能离开“天狼星大楼”,便碰上了“海格力斯”号战列舰大副斯卡蒂•提亚西少校。当然,这不是偶遇,而是提亚西少找他。

“长官,我找您有事。”斯卡蒂说道。

“有什么请尽快说吧。我还有约会呢。”罗博显得有些不耐烦。实际上,在攻占“弓激波”空间站的战斗之后,除了工作上必要的发号施令和商谈外,罗博就不再跟这个他认为过于凶残的手下多说一句话。

“我请求您撤消对我调动的申请。”斯卡蒂恳请道。

“报告我已经呈上舰队参谋部了。”罗博回答道,“我不会撤消的。你认为你和我还能在‘海格力斯’号上精诚合作吗?你在我的麾下犯了在我看来无法饶恕的错误,我只能请求上级把你调离我身边。不过,这也许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好事?”斯卡蒂惊讶地问道,但语气中更多的是不快。

“修复后的‘乔治•杜威’号战舰队缺乏军官,你可能会被调过去当大副甚至代理舰长。在新式战列舰上服役应该比在老旧的‘海格力斯’号更有前途的。”

“可是,长官,我不想离开‘海格力斯’号。”斯卡蒂坚持说道。

“你必须走。”罗博冷冷地说。斯卡蒂在“弓激波”空间站里当着他的面杀死俘虏,让他蒙羞,使他对眼前这个来自新罗马帝国的女军官充满了偏见和不满。他非常直白地告诉斯卡蒂:“总而言之,我不想跟你共事。再见吧,祝你在新岗位上取得更大的成功。”

罗博也不顾对方的反应,说完立即转身离开。他希望尽快忘掉斯卡蒂这个对自己旧母国充满仇恨的女魔头,快步融入宽大通道里的人流。

与宋晓瑜的晚餐地点选在盘古市繁华的海伦娜大街的阿弗洛狄忒西餐厅。这是盘古市有名的高档西餐厅,联邦上流社会青年男女约会的必选地点之一。进入餐厅有特殊的要求,男顾客必须穿上礼服或者正装,女顾客要穿着古典长裙,若是穿着像连体紧身的太空便服、T恤衫或者短裤、迷你裙之类的现代服装,餐厅门童会将其拒之门外。

所以罗博换上联邦国防军的军礼服。镶金线的白色大盖帽,黑色双排扣海军上衣,白色立领衬衫,戴着一个黑色领结,左胸上挂着三排整齐的勋章,右胸上缀着姓名铭牌、国防军金质舰队徽章。远远看上去,他就像一个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蒸汽时代的海军军官,但他指挥的战舰却是在太空中飞驰。

宋晓瑜则穿着一袭缀有清淡的花朵图案的浅色塔夫绸裁制的长袖连衣裙,黑色的天鹅绒蝴蝶领、腰带和同样颜色的束袖口,将她点缀得十分典雅美丽。这一回,宋晓瑜没有打扮那个招牌式的奥戴莉•赫本头发型,而是像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的时尚女性,把头发电成筒状卷,然后梳到脑袋的后面和两侧。

一支小型的室内管弦乐队,正演奏着一首叫作《玫瑰人生》(LaVieEnRse)的曲子。一些情人正和着舒缓优雅的曲调,在餐厅中的舞池里轻柔地踏着舞步。桌上,罗博送给宋晓瑜的红玫瑰争相怒放,展现出无尽的妖娆华贵。人们的穿着打扮,加上阿弗洛狄忒餐厅的欧陆宫庭风格装潢,法兰西风格的浪漫曲调,让罗博感觉自己仿佛坐在二十世纪初的上海外滩某个洋人开的高档餐厅里。

罗博举起手中装着红酒的高脚杯,微笑着向宋晓瑜说道:“来,为你的美丽干杯。”

宋晓瑜也举起酒杯,温柔地与对方碰杯,说:“为你的远大前程。”

“也为我们未来的的美好生活。”罗博补充道,说话的同时把脸凑近对方。

宋晓瑜却没有做出反应,而是轻轻摇晃了一下酒杯,然后把酒杯送到嘴边,嗅了嗅,再呷了一口。随后略微闭着双目,脸上呈现出满足的神情,品味着这种产自元老院与罗马人民治下阿非利加行星的精品红酒。

“2833年的阿非利加红酒,果然非常香醇。”宋晓瑜称赞道。她从小就在金山银山中打滚,什么名酒美味都偿过,对于红酒的要品质要求自然也非常高。

美人加好酒,无数男人梦寐以求。

可惜罗博似乎感受不到其中的美妙。对于宋晓瑜的话,他却不甚知趣地说:“感觉也没什么,跟士多店里九块九一瓶的好像没什么差别。”

对于男友的有眼不识泰山,宋晓瑜并不在意,只是以一种饱含优越感的眼神看着罗博,微笑着解释说:“2833年的阿非利加气候可是万年一遇,产出的葡萄可是人类干红酿造史上最好的原料。据说那一年,有人在摘葡萄时偷吃太多,都醉倒在葡萄架下。”

“这么夸张?”罗博吃惊地说,“不是都用机器人自动采摘的吗?”

男朋友在奢侈品知识上的无知,也令宋晓瑜大吃一惊。但她还是耐心地告诉罗博,说:“阿非利加行星专门出产高档红酒的地区都是用人工和畜力进行生产劳动,葡萄种植和酿酒全过程都是严格遵循传统方法,杜绝污染。据说酒庄里连电力照明设备都没有,晚上只能点蜡烛。”

罗博感激地点点头,向女朋友的传道解惑表示感谢。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单单手中的红酒就报销了他作为国防军中校的两个月工资。

“我对酒和食物都没什么研究,可以说根本就没兴趣。”罗博坦诚地说道,一边是向可能的未来夫人赤诚相见,一边也算是为自己的无智辩护。

“我看也是,估计只要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你都塞得入口吧。”宋晓瑜略带着鄙夷说道。眼前的男友比她大上不少岁数,可是见识似乎与其年龄不成比例。

“没办法啊,像我这样的职业军人,几乎一年到头都在跟帝国军作战。”罗博叹息道,“随便一餐都有可能是最后的晚餐。如果挑食,没吃饱,弄不好阵亡了,作了个饿死鬼,那就不好了。”他既是对自己的战争经历发出感慨,也是希望从宋晓瑜身上博得些许安慰。

“看你说的,好像随时都会死人。”宋晓瑜不满地埋怨道,“你现在不是好好地坐在这里喝酒吃肉吗?”

罗博这才觉得宋晓瑜并不那么善解人意,至少对他和他的工作缺乏了解。不过,也不能全怪宋晓瑜本人,一棵在温室中成长的蔷薇哪里会体会山谷中野百合的艰辛。罗博笑了笑,既是对晓瑜的话,也是对自己刚才不现实的期盼,然后严肃地说道:

“死人是很平常的事,而且往往是全身暴裂那种恐怖的死法。你会感觉到心胸破裂,脑袋炸开。每一根血管都会撑破身体,将血液喷洒出来,甚至每个细胞都会破裂,身体会变成血肉模糊。”

宋晓瑜吓得丢下手中的刀叉,在盘子中激起尖锐的响起,颇有些失态。她赶紧用餐巾擦了一下嘴,接着喝了一口酒定定神。这才厌恶地朝罗博报怨道:“恶心死了,吃饭你怎么能说这些?”

罗博则泛出满足的笑脸,但没有马上回应她,而是拿起刀叉熟练地切下一块黑椒牛排,送进自己的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必须让她明白,今天能坐在这个充满浪漫情调的地方饮着玉液琼浆,泡着俊男帅哥,是经过千千万万人在太空中身体被迫暴烈而亡才换取得来的不易果实。

把牛肉吞下后,罗博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那样,你会伤心吗?”

宋晓瑜没好气地盯了罗博一眼,略加思索,作出严肃地姿态,郑重地回答说:“会,但我会再约个男从来这里吃饭,把你忘掉。”

她这种回应反倒让罗博对她的真正意思捉摸不定,只好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我也可以安息了。还真怕你听到我阵亡了,你也跟着上吊作个贞节烈女呢。”

“噢,天啊。什么时代了,你居然还要求我作贞节烈女?”宋晓瑜对罗博的话简直难以至信。

罗博对宋晓瑜那种近乎认真的质问感到好笑,解释道:“说说玩笑而已。不过话说回来,我以后还不一定会娶你,你想为我作贞节烈女的机会恐怕也没有。”

面对罗博从一个玩笑开到另一个玩笑,宋晓瑜也不甘示弱,针锋相对地说:“你放心,我也不一定会嫁给你。说不定等一下,我就看上一个比你更帅、更有魅力、更温柔的男人。”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充满磁性的男低音便在旁边响起:“宋小姐,请恕我冒昧,能否占用您一点时间?”

宋晓瑜这才发觉他们宴席旁已经站着一位穿着黑色阿尔伯特王子大衣、头戴高帽、拿着绅士棍的俊美中国男子,他的大衣里还穿着灰色马甲和白色的高领衬衣,系着一条蓝色丝绸领带,领带上印有一个金色的圆形家徽——两个鼓锤交叉在一面大锣下方。

宋晓瑜似乎为这个男青年的美貌倾倒,有些不知所措地注视着对方,问:“请问先生,您刚才说什么?”

“他希望能占用你一点时间。”罗博抢先替突然出现的男子回答。

“时间?哦呵,当然可以。”宋晓瑜开心地叫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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