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夫子庙满是素白,每个学子心头都是压着一股抑制不住的怒火。朱应登一声怒吼,让学子们心中的火山直接爆发开来!
夫子庙外十里秦淮河,昔日姹紫嫣红竞相争春的花船粉黛不施,全都是银装素裹一片萧杀!秦淮八艳寇白门一身孝服,站在花船船头高声说道:“妾本风尘人,不敢自居儒者门,但生平仰慕读郎,为徐博士所感,在此遥送一程!”
她身边窈窕女郎也高声说道:“天上白玉京,秦淮孔雀翎,卞玉京白衣送徐博士一程!”
铛啷啷,一阵金戈铁马之声,手抱琵琶的素妆女子盈盈一拜:“诸君安心上路,我辈女子虽操贱业,却也知善恶是非,前路凶险,妾为诸君壮行!”
十面埋伏真凶险,十万男儿仗义行!莫道前路无知己,秦淮女儿侠骨清。轻风送上九万里,哪怕不周连天宇。刀霜剑雨世情恶,归来伊人伴茅居。君且去,琵琶响彻荆棘旅,一腔热血染碧空,谱写浩然英雄气!
歌声铿锵,声震四野。夫子庙外围的学子纷纷朝着花船躬身,起身之际昂然挺起胸膛,心中烈火如荼,等待着冲锋号角的吹响!
高台之上李梦阳指着不远处的秦淮河:“青楼女子心中尚且有仁义,我等圣人门下没有担当吗?徐博士因何捐躯?还不是开总衙门倒行逆施所致?我李梦阳不才,愿随徐祯卿之后,请吴王殿下收回成命,还江南一个朗朗乾坤!”
说完之后,李梦阳直接跳下高台,昂首阔步,直奔莫愁湖开总衙门而去!紧随其后,朱应登也大喝一声:“舍生取义不亦快哉!”也跳下高台,跟在李梦阳身后。张栩朗声说道:“虽千万人吾往矣!”也走下高台,走在朱应登身旁。
出席葬礼的何景明、边贡等等徐祯卿生前好友也走下高台,跟在李梦阳身后,白鹿院的学子跟在其后,各省参加年考的举子也跟在其后。
夫子庙动了,不,是成千上万的送葬队伍的移动,让夫子庙瞬间有了一种让人移动的错觉。浩浩荡荡,宛如一条长龙,铺天盖地朝着莫愁湖席卷而去。沿途不断有人加入,队伍越来越庞大。
“王爷,李梦阳等人聚集上万人朝着莫愁湖而来!”
华侯伟不在意的摆摆手,他已经把事情交给王阳明和汪直处理,其他的就不再过问。ъìQυGΕtV.℃ǒΜ
时间的脚步飞快,一盏茶后,又有人禀报:“王爷,秦淮河上诸多花船也随送葬队伍前行。”
华侯伟叹口气,站起身怔怔看向窗外,喃喃低语:“仗义每多屠狗辈,古人诚不欺我。唉,举步维艰,但愿不要走到那一步!”
可惜事情往往就是朝着,自己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前行。得到消息的金陵城中读人,自发的加入到队伍当中。更有净街虎、地头蛇一类的歹人借机生乱,不断抢掠沿途商铺,金陵城中烽烟四起,乱作一团!
郁金堂中华侯伟无心再思考,不断汇总上来的情况让他如坐针毡。
汪直此时正在朝天宫和王阳明不断商量对策。“王长史,这样不行!必须下重手了!”
王阳明犹豫的说道:“再看看,这,这可是近四万读种子啊!”
汪直急道:“那又如何?世间读人何止千万?何必顾惜这些鼠目寸光之辈?”
王阳明叹息一声:“汪公公,阳明不是顾惜这些人的学识,而是顾惜这些人的胆识!国家不能没有脊梁,不能都是唯唯诺诺之辈!”
汪直迟疑了,他知道王阳明说得有三分道理。这些人看起来冥顽不灵,但胸中不乏热血,走正路确实算得上脊梁。“要不,请示一下王爷?”
正在两人为难之际,纺织协会的穆世仁指挥着南京诸多商家,纷纷出现在送葬队伍的面前。
“尔等意欲何为?”李梦阳高声呐喊,毫不掩饰对面前商贾的轻蔑。
薛昌秀也是毫不客气,一指李梦阳:“我知道你,李梦阳!官绅一体纳粮委屈你们了?凭什么我们商贾就得上税,你们读就可以免税?呵呵,不要说什么劳心劳力的废话,行商不仅劳力而且劳心,比你们辛苦太多了!”
李梦阳不屑于和这等下贱之人说话,身后闪出来翟星柏,对着薛昌秀冷笑:“区区商贾也敢拦住我等圣人门下?谁给你们的胆子?读人乃国士,乃是太祖赐下的恩典,你敢违逆太祖之命?”
薛昌秀身后闪出来当年的关雍鹤,他冷笑一声:“太祖赐下恩典不假,但也是写明酌情免税,而不是全部!什么时候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还不是你们肆意篡改?”
白岩良看看天色,朝着身后白鹿院的学子说道:“时间不早,干脆推平他们!”
顿时涌上来一群身强力壮的学子,挥舞着拳头冲上来!一边冲一边喊:“尔等依附吴王,都是乱臣贼子!打!”
纺织协会的商人可不擅长这个,手下的伙计倒是有几个练武之人,无奈不敢下手啊!一个护卫为难的一步步后退,薛昌秀大声斥骂,他苦笑一声:“掌柜的,这,这都是天上曲星,不敢打!”
汉家敬重读人由来已久,不仅是一般百姓,就算是土匪强盗一般也不伤害读人。围堵送葬队伍的上千人不断后退,更让这些热血上头的年轻人意气奋发,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汪直此刻已经赶了过来,他放下望远镜问王阳明:“长史,动手吧?”
王阳明默不作声,神情为难至极。汪直长叹一声:“唉!九月,把王长史带回扬波殿!王长史,此后的事情我来做主!”
王阳明一声叹息,朝着汪直一躬,也不说什么,掉头就走!
汪直看着王阳明的背影,摇摇头:“读人就是这点不好,想得太多!白露,放狗出笼!”
“等一下!”王府侍卫周检泼大喊着,快步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汪直眉头一皱,一挥手:“抓起来!老子现在谁的命令也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