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开始躁动的武林大会，人人都注视着唐聿修，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在下从没想过唐公子竟然对在下抱以如此大的偏见。”

他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数十年如一日的笑容让他看上去比唐湛更加温和有礼，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与底蕴，让哪怕成为众矢之的当下，只能从他脸上看到被冤枉的遗憾。

——这是演技大比拼啊。场外的亓官这样想。

“不过正如之前姜国皇帝的针对那样，无缘无故就说梁国参与到了姜国内乱中，迫使梁国自证；今日唐公子又指责在下犯下那等罪孽，最后指向的依旧是四海清……

“姜国那次的结果大家也都清楚，不过是无稽之谈。如今梅开二度，让在下自证倒是无所谓，可若是以后再有人对四海清有什么打算，岂不是在下又要自证第三次？”

唐聿修这番话合情合理，一时间场内众人也陷入了割裂之中。

“上次姜国的要求蛮不讲理，甚至还让梁国皇帝出面……分明就是那楼茂卿自己惹下一堆问题，还想到处甩锅！四海清接二连三遭到如此多攻击，实在是有些可疑。”

“这唐湛过去一直都是武林魔头，怎的如今三言两语，就有不少人真的倒戈了？”

“可四海清这些年再也没有接收过难民，关于四海清培养杀手细作的流言更是从未少过。这里肯定有问题。”

“依我看，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货，不如随他们斗去。”

……

按照以往，这番话绝对会让唐湛失去控制当场动手。可如今唐聿修在看向唐湛时，却发现他只是微微皱眉。

“我确实没有证据。”唐湛这样说着，“所以我今日来只求公道。”说着他转身面向众人，做出了一个标准的抱拳行礼。

“既然唐聿修不愿意公开四海清的所作所为，也就罢了。不过这么多年四海清培养出的杀手与细作伤害的何止一人两人，我之所以今日才说出真相，也是想着武林大会齐聚天下武林中人，肯定有遇到过此事的人。

“此番不只是为了我一人，任由四海清继续下去，只会让更多人卷入纷争。”

他看上去极其诚恳，那副样子让唐聿修难以置信——自从唐湛被他逼疯后，他就再也没看过唐湛正常时的样子。

一个疯子竟然能表现的比许多正常人还要有理有据……他的心不自觉狂跳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隐蔽颤栗喜悦从四肢百骸涌上心头。

——左丘玄，李弘景。

他总算是想明白了。

可他不明白，李弘景到底是如何能让唐湛如此听话，甚至表现出这种谦卑的姿态？

唐湛这话一出，让许多人都对他大为改观。这副样子哪里像个魔头？分明就是个被逼到绝境中的可怜人罢了，再加上唐湛相貌堂堂，拥有一副好面孔的男人哪怕犯下滔天罪孽，也总会有人替他洗地。

再加上人们都喜欢看曾经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垮台，不自觉的，许多人的心就已经偏向了唐湛。

在片刻的安静后，整个场下开始重新喧哗起来。

正如唐湛所说，江湖乃至全天下的仇杀从来不在少数，只不过四海清处理的很安静，大部分情况下甚至无人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存在，如今就算听说，也不清楚哪些案子是他们犯下的。

可只要动手就总会留有纰漏，许多人脑中都闪过了只言片语，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也不该再遮遮掩掩。”

众人循声望去，孔伯鱼一眼认出此人就是她之前注意到的黑衣女子。这名女子起身，面容肃穆，端正地向着周围每个人行礼。

“我今日出现在此，也是一路追着四海清而来。”女子的声音并不大，但众人都安静下来，她的话清晰地响彻整个上空。

“我是姜国人士，就在数月前，我一家上下全部人都被杀，只有我那日因为外出逃过一劫。周围人只道姜国内乱山贼横行，可哪怕是山贼，也最多是谋财，匪夷所思的是，我家上下不论长辈还是家丁，全都被一刀干脆地砍断了脖子……”

女子越说越是愤慨，语气也变得哽咽，眼泪不自觉地滑落，让她的话都有些不清楚。不过周围人并没有觉得不耐烦，反而纷纷宽慰起来，还有不少人递给她手绢。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山贼作乱！”在哭了一阵后，女子大声地说，“普通山贼哪怕是进屋见人就杀，也绝不会下手如此干脆利落，更何况他们不只翻遍仓，甚至掘地三尺……”

有什么东西比金银珠宝更加重要，以至于要灭门？

就在众人等着她说下去时，却见她话锋一转，直指一间包厢。

“我调查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些许线索。原来不为别的，正是有一人、为了追寻某样东西的下落，再加上我家之前曾经收到了一幅名贵画作，有心之人谣传那画里藏着一个秘密，这才给我家招来杀生之祸！”

这女子所说的一切让唐聿修完全不明所以，自从楼茂卿的事情后，四海清就几乎停止了一切活动，少数案子也都是由他经手，从未听说过还有这样一起灭门事件。

他本以为是唐湛指使，在看去时，却分明也在唐湛眼中看到了意外。

“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说的又是什么人？”

女子这么一长串却迟迟隐藏着的话让有些人坐不住了，忍不住大声询问起来。

“那东西所有人都应该听过。”女子眼睛通红，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那谣传说，我家被赠送的那幅画作里记录着四海令之事。”

“而这个只为了只言片语便不惜灭我满门的人，就是梁国国师，郁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