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绵带着几人追着林延而去后，怜云迅速搜查了一遍客栈，贾商商队早已不见踪迹，连客栈老板也寻不到影子，顿时怒火中烧。

“就知道这贾商不是什么好东西！竟敢串通客栈老板行害！”怜云大骂着，走到马厩处查看，发现马厩旁的侧门敞开，唤来几名劲衣少年一同追了出去。

黄跛子因为腿脚不便，逃得不远，怜云不一会儿便追上了他，将他绑回了客栈。

随后，林绵、林延一行人也返回了客栈。

此时，已是晨光熹微，客栈渐渐敞亮起来，折腾了一宿，一群人面容疲惫，围坐在一起商议着。黄跛子手脚都被捆绑着，蜷缩在角落，神情默然，眼神无光。

“我们究竟是如何着的道？饭菜？不可能呀，我明明已用银针验过。”怜云想不明白，愤愤然道。

林绵沉思着，细细回想昨日的场景。

饭菜已验过，不可能在饭菜里下毒…

整个客栈没有焚香的地方，也没有闻到香料味道或其他奇异的味道…

奇异的味道？难道是…

林绵忽然想通了什么，大步流星地走进客房，端起已经熄灭仅有些许余温的火炭盆，凑近嗅了一嗅，恍然大悟，端着火炭盆走向黄跛子。

“黄老板，这迷药是下在了火炭里吧？”林绵求证道。

黄跛子抬头瞥了林绵一眼，嘴角微微一丝戏谑，默不作声，又低下头。

林延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伸出剑鞘抵在黄跛子的脖子上，“说，你是何人，为何要加害于我们。”

黄跛子依然不语，面对剑戟，神色冷静，毫无畏惧之意。

这时，客栈外传来闹哄哄的嘈杂声，一群敦煌百姓涌进客栈。林绵走出院子，老老少少，熙熙攘攘，手里不是提着一筐鸡蛋，就是怀里抱着几颗白菜，还有扛着一摞柴火的，个个喜气洋洋，欢天喜地。

一名老者看着林绵，问到：“黄老板在吗？”

林绵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搪塞道：“黄老板有事外出了，长者可是有事求于他？”

老者颤颤巍巍答道：“老朽无事敢劳烦黄老板，今日是黄老板的生辰，我们特来感谢黄老板的。”

“感谢？”林绵不解，这黄跛子经营着黑心客栈，竟然还受街坊邻里的爱戴。

“正是，这位公子看着眼生，大概是从富庶之地而来，对敦煌有所不知，近年来敦煌县青黄不接，百姓都难以为继，若不是黄老板这一年来不求回报地救助街坊邻里，我们都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可是，白日里我见敦煌城内往来商队不绝，商贸易货热闹得很，怎么会落魄至此？”林绵问到。

“战事连年不绝，征兵年年，除了往来的商贾，能充当劳力的壮年男子已所剩无几。加上近年的赋税愈发沉重，老弱妇孺如何能承担得起。这敦煌城看着是热闹繁华，这皇城的疆土看着是越来越广阔，其实百姓已是千疮百孔。”扛着柴火的老伯无奈地说道。

“百姓也感激将士们将匈奴赶出敦煌，可是这疆土多大多广，我等妇孺也无甚么眼界，只求安稳活着。”襦裙老妇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林绵听完这番话，脑子像是被棍棒一击，嗡嗡作响。

若说从长安出发的那刻是如何地意气风发，如何地抱负雄心，现在就如何地当头棒喝，如何地羞愧难当。打小梦想着经略西域，可从来不曾想过，经略西域到底是为了甚么。

“黄老板既然不在，那就劳烦公子帮忙转达我等的一点小小心意，我等改日再登门造访。”老者说着，将赠礼递给了林绵，其余百姓也一窝蜂地将赠礼塞给了林绵。

屋内的林延和怜云听到院外的一席话，震惊地看向黄跛子，黄跛子脸色苍白，依旧默默无语。

林延想起了在角楼上与黄跛子的谈话，黄跛子流露出对敦煌的爱惜，猜测道：“黄老板盗马难道是为了敦煌的百姓？”

林延一语中的，黄跛子抬起头怔怔看着林延，沉默了一会，微微点头叹息。

“我本从军，随军征伐四夷，胜战连连，虽不幸负伤也觉得光宗耀祖。可回乡一看，垄亩已荒，屋舍凋敝，邻里百姓个个面黄肌瘦，食不果腹。我竟一时无法明白这连年征战的意义。庙堂高歌凯进，百姓实难耐矣。”黄跛子叹息着说道。

屋内一阵沉默，谁也无法发声。

林绵打发了百姓离开后，提着百姓的赠礼走进屋内，扶起黄跛子坐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恭敬地递给黄跛子，黄跛子一时受宠若惊，有些窘迫地接过茶杯。

“黄老板，此计不是长久之计，为何不向官府上报？” 林绵大概也猜到了黄跛子盗马是为了接济邻里百姓，心里对他升起了一丝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