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道堵塞,水泄不通。
一辆被挤到路边的朴素马车上,二皇子穿着旧衣耷拉着脑袋坐在车辕上,他用少许煤灰掺和了面脂给脸抹了一层,还找了一张狗皮膏药贴在太阳穴上,整个人就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无精打采。
孟戚看不惯他这个模样,嫌弃道:“行了,你自己要离京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大约是声音过于突出,旁边马车上立刻有人朝他们这里望过来。
孟戚不着痕迹地将斗笠压了压,他手里还捏着马鞭,刻意收敛了气息,佝偻着身形,远看就是一个普通的车夫。
二皇子有气无力地说:“我是谋逆逼宫的乱党,我怎么能公然出现呢?只要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准在史官笔下,父皇就是我杀的了……我走得越远越好。”
孟戚鄙夷道:“你皇兄身边正缺人,你不能公开露面,还不能戴个面具?背地里做那锦衣卫暗属的统领也是可行的,怕只怕你庸碌无能,没了皇子的身份之后就什么都做不了。”
这句话击中了6慜的软肋,他沮丧得差点跳车嚎啕。
“……孟兄,你少说一句。”
坐在车里翻的墨鲤瞥见二皇子的表情,生出了几分同情。
就算是事实,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啊!
墨鲤继续道:“经此一番变故,他必定学到了不少东西,离开太京也好,或许等到再回京时,他就脱胎换骨,能如愿以偿地帮到太子。”
虽然6忈已经登基,墨大夫还是习惯称呼他为太子。
6慜听了这话,眼睛亮,沮丧的情绪也少了许多。
孟戚无言地望向墨鲤,心想大夫太过心软,居然还安慰二皇子——事实上6忈有意不为二皇子洗脱罪名,就是要将6慜远远送走,为此还备好了银钱,孰料二皇子竟准备自己悄悄溜走,太子没办法只能把钱给了墨鲤。
太子这么做,是担心自己死后,二皇子那一根筋的直肠子根本无法在太京活下来。
三皇子跟六皇子就不用了,他们没那么傻。
太子不止送走了二皇子,还屡次召见锦衣卫副指挥使宫钧,千方百计地让阿虎跟宫钧熟络起来,连墨鲤都看出了他的想法。
墨鲤在宫中住了半月有余,翻完了所有需要的典籍,也结束了给太子的诊治。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太子的寿数如何,就要看天命了。
墨鲤犹豫很久,告辞离去的时候终究还是把那个方法告诉了6忈,需要有血亲之缘的内家高手付出全部功力,支撑太子已经衰竭的心脉肺脉。如果那位高手武功绝世到了自己跟孟戚这等地步,那倒可以不用失去武功,因为内力足够,用完了还能有剩下。
这法子凶险异常,很难成功。
之所以要求血亲,也是因为唯有这样才有一线希望。
太子听到这番话后,只是愣了愣,并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相反他望向墨鲤的眼神,变得锐利异常。
“他不仅知道自己的兄弟,那个被6璋摔在地上的孩子没有死,还知道燕芩学了一身好武功。”
墨鲤回忆着那日的景象,用传音入密对孟戚说:“太子听到那个办法时,像是要看透我的用意,审视我究竟知道了多少。”
“你可以不说的。”孟戚不赞同地道。
燕岑未必知道他自己的身世,多年来他一直没有见过亲人,如果忽然出现一个同父同母的兄长需要他废弃武功去救命,岂不是把他逼到了两难之境?
“……是神使鬼差。”墨鲤闭目叹了口气。
临行前对上太子的目光,不知怎么地,不打算说的话一个冲动就冒出了口。
而这个冲动,是潜意识地相信太子不会逼迫燕芩。
万幸的是,太子的反应确实如此。
墨鲤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孟戚油然生出了危机感,还好准备离开太京了!果然能将狸奴养得服服帖帖的人十分危险!
什么御兽园的人擅长照顾狸奴,都是瞎话!孟戚这些日子看得真真切切,阿虎就是一只脾气很大的猫,谁都不买账,只对太子一个人和颜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