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种没有杀意,也没有明显的恶意,就是想偷听的人怎么办?
墨鲤准备施展轻功甩开这人,可是看孟戚似乎想要继续试探,他只能放慢脚步,继续跟孟戚边走边谈。
“朝廷就没有限制过宗族的权力?”
“楚朝曾经有过,命地方官员阻止宗族私下执行族法的行为,宗族无权擅自处死犯人,若有现沉塘或殴打至死的,需要详查,根据情节轻者罚银重者流放。”
孟戚说完,又道,“然后满朝争论,举国反对。”
“为何?”墨鲤有些不明白,只是防止滥杀错杀,又不是取消宗族制度。
“……因为宗族必须要有权威,就如同父亲对子女有决断之权,他们认为所谓的国本,就理当建立在这之上。”
唯有在家顺从父母,做了臣子才会顺从皇权。
所谓以孝治天下,以及三纲五常,说来说去,都是这一套。
“他们需要权威,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么说来,律法何用?”
墨鲤很不适应,竹山县的薛知县断案可不是这样,总是有一说一,哪家理亏哪家负责,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众人皆是心悦诚服。
可见庶民即使不识字,也不是完全不懂道理。
“这自然是因为……帝王自己就不遵守国法,骤然怒,就要杀人。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历代王朝从未给过宗族这种权力,这权力是自然而然形成的,是被默许的,谁也无法动摇,所以阻止者不是愚蠢,反而是我与旧友太天真。”
孟戚看着远处的皇陵,低声道,“我曾经以为李元泽不是那样的人。”
这句话声音很低,只有他身边的墨鲤能够听到。
——打天下难,治天下更难。
征战天下的时候,孟戚从未想过那么多。
楚朝治理天下的时候,孟戚隐约意识到了一些阻力,可是出于多年相识的信任,加上楚元帝确实不是那种喜怒随心的人,在位多年,连一个宫婢黄门都没有杀过,于是他忽略了。
“皇帝想不守法就能无视律法,父亲想不讲理就可以不讲理,为人臣子跟为人子女,并无区别。”
孟戚正说着,忽然听到身后微微一响,是一块石子被踩落。
像是偷听的人心中大震,失控所致。
墨鲤转头的时候,恰好看到那人来不及藏的半张脸。
——居然很年轻,还未及冠。
以身上的衣物看,家境很不错,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皇陵附近?
皇陵附近的十来里地都被驻军围着,6家庄的位置恰好也在其中。寻常人不许靠近,6家庄的人想要出去也不容易。
这里有田地,有水井,还有一道小山坡并两片稀疏的枣子林。
不是囚牢,胜似囚牢。
想要不惊动别人溜进来,武功差点的估计还不行。
这时远处有了一阵喧哗,是军营的方向,墨鲤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一群兵丁分散开四处搜索,像是在找人。
墨鲤给孟戚使了个眼色,孟戚没有回头,好像不知道后面有人似的。
“6家庄前方就是皇陵了,这附近有人,吾等先避一避。”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6家庄的田地前。
6氏族人并没有求雨,而是在耕种。
走了一段路之后,墨鲤现身后动静没了,他凝神听了听,确定那人真的没有跟上来。
“孟兄,你看那人是何来历?”
“不像6家庄的人。”孟戚沉吟思索。
穿得好,气色也不差,跟田地里这些神情麻木听到喧哗也无动于衷的6氏族人截然不同。
墨鲤猜测道:“莫非是江湖人?”
“也不像。”孟戚摇头道,“我二人方才说的话,一般江湖人可没有兴趣。”
或许那就是不一般的江湖人呢?墨鲤这么想着,却没有反驳,因为那少年的轻功实在太差了,像是胡乱学的,穿得却像是一个富家的小公子。
孟戚在坡上站定,看着不远处还有另外一个村庄,现在已经迁走了,只留下一片略显破败的房屋。
这庄子的规模,不比6家庄小,只是庄子前面少了一座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