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云山有十九峰,面积抵得上十个四郎山,想挖空上云山可没有那么容易。
修建帝陵,不止会深挖,陵墓完工之后那些工匠很有可能没法活着出去,帝王驾崩之后,或许还有宫人妃嫔殉葬。
水银藏于墓穴中,原本无事,孟戚这么多年也没有出现意外。
可是墓中水银外泄,流入山中水源,这麻烦就大了。
四郎山矿坑里的苦役,除了累死病死的,其他都因提炼金子时挥的水银所致,这样的毒性较之直接饮水的秋陵县百姓剧烈得多。累累白骨,加上草草填埋的废弃矿道,四郎山龙脉无力自救,最终爆。
想到这里,墨鲤虽不至于感而自伤,却也心生寒意。
孟戚……可能已经直接熬过了这一步。
混入上云山水源的“麻烦”,已经逐渐被龙脉“滤清”了,新生的草叶都没怎么受到影响,比起四郎山,这里已经完全得到了控制。可能再过一年,连水中的少许异味都不再有了。
“孟兄……”
“大夫昨夜不是直呼吾名了,为何又客套起来?”孟戚不知道墨鲤刚才想了什么,只见大夫看了自己一眼又一眼,饶是镇定远胜常人,也不禁忐忑。
墨鲤听到孟戚这样一本正经地质问,顿感荒谬,不由得问道:“孟兄一直称呼我为大夫,现在却怪我过于客套?”
论起称呼的亲近性,分明是自己占优,大夫算是怎么个亲近的称呼?
孟戚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回答:“平辈本该以字相称,但当年称呼我字的人太多了,大夫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虽然直呼其名是无礼之举,但孟戚不需要墨鲤对自己有“礼”。
乡野之人、江湖之辈,都是随口叫名。
“大夫可有字?”
“自然,老师为我取字……”
墨鲤还没说完,就被孟戚摆手打断了。
“险些忘了大夫还有师长,那这字我也不能称呼。”孟戚考虑得很周到,万一日后床笫之间念成了习惯,大夫回去听师训,听老师唤他的字难道不会别扭吗?
这可要不得。
“既如此,可有小字?”孟戚颇为期待。
“……”
字与小字不是一回事,小字是小名、乳名。
墨鲤当然没有,他被秦逯捡到之后,懵懵懂懂的识了些字,就自己给自己取了名字,告诉秦逯他名叫“墨鲤”。秦逯以为这是孩子原本的名字,也没往心里去。
墨鲤背又快又好,还不像寻常孩童那般顽劣,秦逯很早之前就不把他当孩子看了,自然不会喊什么小名。
“我没有,孟兄呢?”
“也无。”
孟戚的经历比墨鲤复杂多了,他从没有化为孩童在人间“长大”,又上哪儿有乳名?
“称呼不过世俗之礼,我与大夫皆非俗世之人,还是不用麻烦了。”孟戚叹息,不得不在称呼这个问题上退让。
墨鲤神情古怪。
方才那句话听着舒坦,很有狂傲之气,可事实上孟戚还是自夸了一下吧?没判断错吧?
墨鲤木然地想,哦,区别就是孟国师开始带上他,把两个一起夸。
“不管是谁填了盗洞,厉帝陵被人现是事实。”墨鲤提醒。
“可能是青乌老祖,也有可能是这个寺庙的方丈,谁知道呢?”孟戚背负双手,轻松写意地说,“现在我们有两个办法,第一是装作游山之人,进庙借宿……我觉得这和尚应该还记得我的模样,吓他一吓,或许就有答案了。第二,就是先制人,挟制宫钧,逼迫他说出所有知道的事,”
墨鲤:“……”
两个选择都不怎么样,尤其是第二条,充满了想找理由揍人的意味。
正说着,忽然听到前殿厢房里传来一声惊叫。
那六合寺的方丈显然惊惶到了极致,隔这么远都能隐约听到。
此刻房中。
原本老和尚对着锦衣卫副指挥使,狡辩了几句自己的父亲不是陈朝太子,自己也不是那个在报国寺出家法号天圆的僧人,可是在宫钧丢出几份,揭穿老和尚盗用他人度牒冒充他人身份的事后,这位方丈就眼露绝望,颓然坐倒在地。
宫钧当然不是为了要把这人抓回去,陈朝后裔根本不值钱,他冷声问:“传国玉玺呢?”
老和尚神情茫然,待他知道宫钧是为了传国玉玺而来,并且似乎认定了这东西早在陈朝太子潜逃出京的时候就调包了,投江时抱的就是假传国玉玺时,他差点儿要痛骂了。
“胡说八道!”
老和尚震惊地叫道,随后他意识到不能大声,便气急败坏地说:“老衲从未见过这件东西!”
多年念佛涵养全都丢在了脑后,方丈心知这事要是辩不清楚,他就没有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