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她趁师父心情貌似不错,起码她见师父眉目舒展,唇边带有一抹笑意,想来师父手中的这卷册十分有趣,不然师父怎会眉眼带笑呢!
趁着师父放下的空闲,锦瑟终是鼓起了少许勇气,向师父表达了自己心中有一处不懂之处,“师父,徒儿心中有个疑问,思虑良久,终不得解。还望师父解答徒儿心中疑惑。”
“你问。”师父淡淡应道。
“师父可还记得,初遇徒儿那日所发生的事?”
这些时日,锦瑟跟着师父学了一些东西,好歹也有了一些长进,起码学会了双方交谈,需铺垫一二。
“自然……”师父放下按着鼻端的手,睁开双目,终是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锦瑟摇头道:“没有,没发生什么事。只是徒儿心中有一困惑,时至今日,也无法自解。”
说到此处,她眉间一紧,目露困惑,心有戚戚道:“徒儿多次宽慰自身,却苦于见识浅薄,终不解其中深意,所以一直耿耿于怀!到了今日,思虑加重,已近夜不能寐的地步!”
忘忧居士与锦瑟成为师徒,虽时日尚短,但她却有几分了解自己这个徒儿的,虽个性固执,但天性豁达,为人乐观,如今竟然知晓她为了一件事耿耿于怀良久,更是达到夜不能寐的程度,不由好奇她心中所虑为何,遂轻问道:“何事耿耿于怀?”
“就是,就是……”
锦瑟心中虽有勇气,但也不多,骤然发问,也是一时冲动。
如今那股勇气用尽之后,也怕师父误认为她贪财,不免心有余悸,不敢发问。
“哦,你说得……”忘忧居士为了引导徒儿提及心中所惑,回想了一下,又想起她那日呆头呆脑的言论,取笑道:“该不会是你那引人发笑的[报恩之道]吧?”
锦瑟一听这话,小脸涨得通红,连忙摆着手,飞快地否认道:“啊,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师父还拿此事取笑她?
况且她不是对师父解释的[何为报恩]有所怀疑,而是对师父为何给那刘老板一锭银子而有所困惑。
为了那一锭银子,她至今耿耿于怀。
好在她也不是个难为自己的人,抿了抿唇,扭捏了半晌,凭着心中那股非得知晓真相的馒念头,大声道:“师父,我不是在意这件事,我是对那锭银子耿耿于怀啊。您还记得吗?那两个大肉包子,那个打人的刘老板,您应当还有印象的吧?”
忘忧居士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略显几分迟疑道:“你说得是……”
“徒儿耿耿于怀的是,那只不过两个肉包子,哪里值得一锭银子?”
既然事已说穿,锦瑟索性不再隐瞒,当即一鼓作气道::“师父您为何给他一锭银子?那两个肉包子拢共不过几钱罢了,那银子可最少也值好几两呢。”
师父的笑意淡了,语气也淡淡地,“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又何须在意。”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也算摸清了师父的几分性情,当即做出了小儿女撒娇的姿态,依偎在师父身边,娇憨道:“师父,您是不知道那个老板多可恶啊,他可是差点打死……”
剩下的话,她还未说出口,又咽了回去,它败在了师父严厉的眼神下。
只见师父神色一正,语气带有几分严肃,“那也是你有错在先,偷盗他人之物。”
她耸着脑袋,不知错在何处,只是心底莫名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痛意,只觉得心中有万般委屈却无处可诉,遂落下泪来,又怕惹师父生气,只敢小声地抽泣着,纤长的羽睫上挂着两滴泪珠,不敢说话,也不敢辩解。
忘忧居士见此情形,心底不由柔软了几分,深觉自己过于严厉了,她还不过是个孩子,又何错之有?
思及此,忘忧居士叹了一口气,那叹息中透着些许无奈。
又见自己的手落在她徒儿的脑袋上时,她目露倔犟,分明有些许抗拒。
为了避免自己这个新收的弟子胡思乱想,忘忧居士用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以此安抚着她内心的惶恐。
等锦瑟的情绪稳定下来,忘忧居士却说了另外一番话,“我知你心中觉得委屈,所以你私自下山戏弄那老板,我只当没有发现。”
锦瑟一听此言,三分的假装心思,登时没了,心中犹如波涛汹涌的大海,泛起了一阵阵的滔天波澜,那是害怕,也是惶恐。
她垂下头,喃喃道:“师父……知道……”
“为师怎会不知……”
闻言,她悄悄抬起眉眼,瞄了师父一眼后,又极快地低下头,怯怯地问:“师父既然知道……”
“你尚且年幼,为师怎能放心你下山,自然是……”忘忧居士突兀地停止话题,话锋一转,道:“罢了!此事休提!”
不过忘忧居士了解自家徒儿性子,那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牛脾气。
忘忧居士解释道:“况且此事本是你有错在先,不问自取是为偷,那老板自是有权捉拿你。不过,那老板下手委实狠辣了些,你当时还那么小,他下手却丝毫不顾忌。倘若当时为师再晚上一时半刻,你这丫头便要去往死城报道了。”
见她泪珠欲落不落地,一派雨打荷花的可怜模样,忘忧居士又道:“故而,为师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