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刚才去信息学院转了一圈，发现公告栏里贴着几张公示……” 桑晓心中一抖。 像被狼狠狠咬住了脖子。 “我又想起来了，我带借卡了。”她说得面无表情，没有丝毫的愧意。 “但借卡仅限本人使用，我带你去，”她说完转向旁边三人：“你们先去吃饭吧，不用等我了。” 礼貌互别后，桑晓跟在唐礼昀身边，去找他等在图馆门口的男同学。 留在原地的三个女生看着图馆长阶上的一对倩影。 “晓晓好像不对劲。” “她为什么不愿意借卡给同学？” “难道这同学……是晓晓前男友？” 方许说完，剩下两个女生一头。 桑晓带着两个男生进到图馆。刚到二楼借阅区，两个男生就一头扎进了架后面。 桑晓看了眼分类，是计算机科学方面的。 h大是理工学院，在理工方面无论是学术能力还是人才培养，在岭南一带都是拔尖的。大是财经学校，在理工科方面不如她们h大，资料肯定也不如z大多。 可也不必特意跑到h大来借吧？ 桑晓自己也是计算机专业，那几排架别说她没去过，她敢打赌整个宿舍都没人去过。 桑晓等在一旁，发现他们像被粘在架前 似的，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这次遇到，也许真的只是巧合。 等了一会儿不见他们出来，她便去到小说区。图馆新到了几本言情小说，看着都挺有意思的，她随便抽了一本，坐到旁边的桌子上看了起来。 看了十几页后，一抬头，发现唐礼昀还站在那里，只不过换了个倚靠的姿势。 隔着层层架，只见一头金黄的头发半遮在漆黑的眉眼之上，显得男生眼眸深邃，面容立体。 他无疑是好看的。 看似也好相处。 但桑晓知道和他沾上边儿的女生能有多惨。 又过了半个小时，两人捧了十本出来，厚厚一摞，全是计算机、人工智能、应用网络相关的大部头。 借卡最多只能值十本，桑晓的卡里还有三本没还，两个男生商量了一下又抽了三本出来。 “你们都借满了，我就借不了。”桑晓提醒。 唐礼昀淡淡看了眼她手里的小说，“你借的那些也没什么用。” 桑晓：…… “也不能这么说，”旁边叫苏启明的男同学补刀：“只能说对学习没用。” 桑晓斜眼看了苏启明一眼，没说话。 无以反驳。 “你在这儿坐着，”唐礼昀看了眼借阅台前的大长队，“我和启明去借。” 桑晓也不想和他们一起排队，拿出借卡递过去，忽然想起来：“只能本人去借。” 唐礼昀已经接了卡放进裤口袋里，闻言扫了她一眼：“没事。你老实在这儿坐着。” 桑晓虽然又坐了回去，但已经无心看。时不时抬头瞄一眼二人的排队进度。就怕被揪出来说不是本人好随时赶过去救驾。 等到了唐礼昀时，他们把大部头往借台上一放，也不知和负责扫码的老师说了什么，就见他朝这边一指。 头发灰白的女老师顺着他的手指朝桑晓看了一眼，和蔼地对唐礼昀笑了笑，就开始扫码。 顺利通关。 桑晓合上手里的小说，放回原来的架上。手指划过旁边设计精美的脊，抽出来翻了几下后又无奈地放回去，暗叹着只能等以后再借来看了。 这么遗憾地想着，转身就撞上找过来的唐礼昀。 她下意识后退，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桑晓一愣，刚要挣脱，就听他低声说：“我和你们老师说你脚受了伤，不能亲自借，你好歹配合一下。” “你怎么对老师撒谎？” “你不也一样？” 桑晓默了默。 她的确撒了一个大谎。 她申请的社会奖学金正在公示阶段。学院公示奖学金名单的同时还会公布学生家庭状况。 她的家庭状况并不是她在表格里填的那样。 唐礼昀知道。 见四周无人，她压低声音：“我帮你借了，你也得帮我保密。”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勾唇：“那要看

你乖不乖……” 桑晓：“……” 有种上了贼船，又遭贼暗算的感觉。 为了装得像一点儿，桑晓靠着唐礼昀胳膊，跛着一只脚走得缓慢，“我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放心吧，来的时候不是这老师。” 桑晓不再说话。 排队的人依然老长。被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扶着从人群中走过，桑晓能感受到众多有意无意的注视。 她脚步虚浮、手心冒汗，每一步都如同走在荆棘之上，好像做了多么罪大恶极的错事。 好不容易出了借阅室，唐礼昀又说做戏要做全套，依然要扶着她走。 桑晓只能忍。 图馆冷气很足，握着她小臂的手心很热。热度源源不断从胳膊上传来，桑晓浑身不自在。 如同贴在万恶之源身边，每一秒都是煎熬。 只是想快又快不了，原本两三分钟就能走完的路，硬生生被唐礼昀拉着走了十几分钟。 下台阶的时候，她想乘人不注意想多下几个台阶，却被唐礼昀强硬地拉了回来。 现在的她就是被胁持的傀儡皇帝，看似被呵护有加，实则身不由己。 “想快点的话，我可以抱着你走。” 桑晓停下，对上他玩世不恭的眼，咬着牙说了两字。 “不必。” 二人又貌合神离地继续往下。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他忽然问。 “与你无关。”桑晓不想再搭理他。 终于出了图馆，就看见苏启明等在一颗榕树下。被放在旁边的花坛上。 见他们出来苏启明特意看了下手机时间，笑得十分奸诈。 夜色笼罩大地，大榕树下光线昏暗。 桑晓一把甩开唐礼昀胳膊，伸出手掌：“借卡还我。” 唐礼昀低头看了看嫩白的手心，还有用来按弦的小巧指尖，移开视线。 “等等吧。”他说 桑晓沉着脸：“什么意思？” “以后我还要来借几次，省得麻烦你。”他答得理所当然。 桑晓无语至极。 “那是我的卡！” “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无论是卡，还是密秘。” 桑晓抿唇看他，想判断这话有几分可靠。 他背光而立，高大的身躯遮去了大部分光线，只有榕树脚边的红色景观灯将他的白色t恤染成胭脂色。 看不清表情。 能相信他吗？ 桑晓自嘲笑笑，不相信又能怎样。 她收回手，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 清丽的身影很快湮没在人群中。 苏启明凑上来，看着桑晓消失的方向：“你当初为什么不考h大？” “你为什么不考？” “我是考不上。”苏启明毫不隐晦：“但以你在你们省的成绩，完全可以拼一拼的。” “我求稳妥。” 苏启明点点头，似乎有点明白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曲线救国吧。 不过…… 他看了看图馆里攒动的人头，在男女生比例严重失调的理工学院，不怕救国的曲线长，就怕还没来得及救这国就失守了。 - 桑晓自己一个人去食堂吃了饭，回到宿舍时，舍友们正围着方许的电脑看学校论坛。 “晓晓，你出名了。”舍友a说。 桑晓探头看过去，方许特意把帖子滑到最上面。 标题是“校园惊现大提琴女生”。 理工科的男生作都不太好，这种标题只会让人联想到“某某地惊现”。 主题贴是个小视频，打开后是一小段桑晓在咖啡厅拉《大鱼》的视频。从拍摄角度来看是靠窗的位置，但桑晓想不起那边坐的是什么人。 下面的留言大部分都是赞叹与惊讶，也有酸溜溜的诸如“就这水平，拉得也不怎样”，更有甚者故意问桑晓就是信息学院那个傍大款的吧？ 再往后，果然有人说在图馆见过她，和一男生十分亲密的样子，然后又问那男生知道她傍大款么？ 几个舍友看得忿忿不平，桑晓却不以为意。 曾经面对排山倒海一般的恶毒谣言后，这些无伤大雅的嫉妒

之言就已经入不了心，她早给自己建立了一道免疫屏障。 桑晓云淡风轻的笑笑，拿上毛巾去洗澡。 回来后，方许的笔记本电脑里正在循环播放着大鱼，优美的女声唱着“每一滴泪水都向你流淌去”。 她也曾因为一个人把泪水流干，在那人不知道的时候。 靠近他的女生会变不幸。如今，她只想离他远远的。 第二天，去咖啡厅的人忽然比往常多了一倍。桑晓刻意不去看那些人投来的善意或恶意的眼神，只低头专心拉曲子。 都是稀松平常的小曲子，即便有人要求，也不再拉《大鱼》。 然而贴子的热度却在持续发酵，无论是教室、食堂，还是路上都能听到嘈嘈切切的议会。 桑晓只当没听到。可她却不知，就因为这个爆热的贴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两件与她有关的大事。 一个是她申请的社会奖学金被人举报了。 辅导员义正言辞的打电话过来求证，桑晓平静地依次回答了“丧父、家道中落”、“琴是小时候学的，后来再没摸过”、“包包是山寨货”之后，辅导员的语气终于变得缓和。 但这次奖学金还是给了别人，辅导员只能遗憾地让她下次努力。 桑晓得知这个结果并没有太大的失落，反倒是像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一样平静。 与其相信某人会帮她保守秘密，还不如相信狗能改掉吃屎。 “那个贴子……”辅导员斟酌着，最后换了个温和的方式，算是侧面求证：“老师不是反对，就是想问问你交男朋友了吗？” “没有。”桑晓答得斩钉截铁。 唯独这个问题—— 她没撒谎。 另外一个是学生处的陈老师打电话来，说有一个与新加坡gl大学的交流活动，活动结束后要办一个艺术交流会，需要有才艺的同学来表演。勤工俭学中心的老师推荐了她。 桑晓本来还犹豫，可是听到最后一句“有报酬，而且比勤工俭学的要高很多”后就动心了。 正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问清了演奏时间和演奏曲目后，桑晓当即就同意了。 接下来的日子，桑晓除了学习，就是在咖啡厅拉琴，然后趁人少的时候练习表演曲目。休息的时候，透过咖啡厅明亮的落地窗看见外面染了发的男生，突然就会想起那个有着金黄色头发的人。 她掏出手机，调出那日留下的联系方式，发了第一条消息过去。 【为什么不守信用？】 【什么？】他回得很快。 过了片刻，手机再次震动。 【你认为是我？】 桑晓看了消息，扔拉圾似的把手机丢到一旁的包里，一句都不想再说。 此时专心练琴的桑晓并不知道，命运的齿轮一旦启动，相邻的两个齿轮终要咬合在一起。 只不过这期间，要经历一场刻骨铭心的磨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