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懿旨很快就下达了宸佑宫,不出两个时辰,又传遍了各宫。 册封嫔妃之权虽说皇后也有,但实际上真正能够决定嫔妃位份升降的人只有陛下和太后,甚至于太后都很少去管,几l乎全凭陛下的心意。 但在宫里想要讨好陛下来在后宫获得一次两次的晋封何其不容易,多少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陛下一回,更别提是能够晋一晋了。 可若是同为嫔妃之人有了此般权利,那对于大部分久不见天颜之人而言,可就是大大的机会了。 何况明日就是三皇子的周岁了,她们借此机会送去一份厚礼,好生在宸佑宫坐一坐,若能博得玉贵嫔喜欢,说不定就能再进一步。 深宫之中,位高半级压死人,衣食住行样样都是依着位份来的,除了日子能好过上许多。再说了,若能得了玉贵嫔的青眼,底下那帮奴才们也不是傻的,当然知道讨好谁。 诸多好处近在眼前,宸佑宫一时门庭若市,不少嫔妃亲自登门送礼,恭贺三皇子周岁。 更有甚者,在宸佑宫里坐了又坐,一盏茶喝了又喝,没话也得找出话来。 沈霁从来不是骄矜之人,就算并不相熟,她也知晓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 这些人抱着什么心思她再清楚不过了,说来说去都是可怜人,实在不必计较。 何况有些人的的确确老实本分,平时日子过得也十分艰难,她略有耳闻。 索性能记一人就记一人,左右太后有心赏恩典,也不会吝啬这些低阶嫔妃的位份。 一拨拨花团锦簇的嫔妃来了又去,宸佑宫的茶叶消耗了好些,沈霁说话说得口干舌燥,连子昭都被抱出来好几l回,足足被夸了半日。 说来是好笑,可在宫里的日子不正是这般。 为了不被旁人捏住命脉,她才这样艰辛地爬到了能决定她人命运的位子。 弱肉强食,便是如此。 同一时间,碧霄宫内。 临近正午的日光暖和明亮,透过殿内敞开的窗棂,洋洋洒洒地落在宜德妃的侧脸上,将她的半张姣好脸庞映照得白皙透亮。 林氏昨夜溺水不治身亡,陛下都没来及见林氏最后一面,心头大患顺利解决,这样悠闲的时光,她许久不曾感受到了。 宜德妃穿着一件正紫色的宫裙,斜斜地倚靠在软枕上品茶,抬眼望去,院内的栽种的芍药花开的正艳,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马上就是用午膳的时间了,纾正在院中指挥着几l个宫人前去尚食局取膳食,宫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交杂着几l声笑语,木箱沉闷的碰撞声分外清晰。 这个时候在宫道上吵闹像什么样子,实在影响心情,宜德妃不明就以,蹙眉喊道:“纾。” 纾立刻明白了娘娘是什么意思,快步出去打探情况。 片刻后,纾脸色有些难看地走了回来,福身道:“娘娘……” 宜德妃淡 淡觑她一眼:“何事?说就是了。” 纾低下头, 小声嗫嚅道:“是……前头昭纯宫的主子们结伴送礼去宸佑宫……” “奴婢听说……听说太后下了懿旨, 让玉贵嫔拟一份久不晋位的嫔妃名单来。” “这些主子们着急忙慌的,应当也是为了此事吧……” 宜德妃猛地坐直了,拧眉道:“你确定没有听错?” 纾摇摇头:“奴婢岂敢听岔了,反复问了好几l遍的,都这么说。” “太后也太偏心玉贵嫔了!”宜德妃当然知道这是大好事,不但彰显了太后对玉贵嫔的重视,更是能收拢一大波人心! 而且太后若真想恩赏各宫,也完全可以自己下旨或是交给皇后办,偏偏点名让玉贵嫔办,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这段日子以来,宫中流言什么风向,她不信太后不知道。 怎么算都是她更有资历更有威望去做这件事,太后好端端的为何要这样针对她? 宜德妃被太后的举措气到,连续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了心情。 她重重拍向桌面,喃喃自语道:“不对劲……不对劲!” 她近日表现的还算不错,便是在圣寿节上,她也做的很好,没留下把柄,也不曾招惹太后和陛下不悦。这一个多月更是安分守己,太后不应当这样厚此薄彼。 除非……除非是太后察觉到了什么,这才故意提醒她。 可林氏已经溺死,死人是开不了口的,既然她说不出去,太后没理由会对她起疑心。 难道……难道是她前阵子派人散步流言太多留下了把柄,
惹了太后不喜吗? 宜德妃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不禁有些慌乱。 太后是陛下是亲母,陛下是极为尊敬太后的。她虽表面不掌权,可但凡是太后看不过眼的事,一旦要处置,陛下和皇后绝不会逆着太后的意思来。 如今太后已经对她不满,那她日后在宫里的路恐怕要如履薄冰。 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这个位置,又无声无息除去了林氏,却偏偏招惹了太后不喜。宜德妃烦躁的揉上额角,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急,一旦急了就会自乱阵脚,到时候就更不妙了。 太后现在只是不满她而已,所以才要玉贵嫔做这件事故意刺激她,目的就是为了警告她罢了。 若非如此,假设太后和陛下真的知道了什么,绝对会当时发作将她处置,断断不会留着她。 如今的局面虽有些糟糕,却也不是全然不可破除。只要她安分上一阵子,循规蹈矩地帮衬皇后,不做出格的事,假以时日,太后不会一直盯着她。 何况她还有子戎,太后可是很喜欢子戎的。 宜德妃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攥紧了袖口:“备一份厚礼到宸佑宫,就说本宫明日定会去赴三皇子的周岁宴,先将贺礼送到。” 纾迟疑了片刻:“可是娘娘……太后都……” 宜德妃倏地冷声呵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 突如其来的训斥把纾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有些陌生地看着眼前的娘娘,低下头连忙退了出去。 傍晚黄昏,长安天际的火烧云如火似霞。 一日之中,最好看的光景莫过于朝霞和晚霞,金灿灿又略带朦胧的旖旎色彩,将皇宫的红墙金瓦照耀得格外尊贵明灿。 自从玉姐姐搬到了宸佑宫,和班玉雅所住的柔福宫相距便非常远。 一个在西北角,一个却在东南角,班玉雅位份低不能乘坐步辇,回回都要走上许久,一来二去的,来往就少了些。 但明日就是子昭的周岁宴,班玉雅早早就备好了一份礼。这会儿前来贺喜的嫔妃约莫着该走尽了,她们姐妹之间也正好能好好说说话。 宸佑宫门口值守的宫女远远看见夷宝林来了,脸上立刻带起笑,她连忙让里头的人去通传娘娘一声,自己则亲自迎上去行礼,让人接下了她带来的贺礼:“夷宝林可算来了,娘娘老早就交代着,说若是夷宝林来了就直接迎进来。一下午好些人呢,这会儿恐怕娘娘嗓子都说干了,您快跟奴婢进去吧。” 班玉雅浅浅笑起来,跟着接引的宫女一道走了进去。 沈霁这会儿正在和霜惢她们说话,见是玉雅来了,神情顿时放松下来:“玉雅快来,我正侯着你呢。” “姐姐。”班玉雅笑着行礼,然后坐到了沈霁身边去,看着旁边仍未清点完毕的贺礼,打趣道,“子昭过一回生辰,姐姐倒是收了个盆满钵满。也不知道等子昭长大了,他母妃代收的宝贝会不会还回去。” 沈霁故意应和道:“既进了我的手里,子昭日后就算是哭着也休想拿走了!” 殿内主仆们笑作一团,气氛十分融洽。 说笑了片刻,沈霁才同玉雅说起正经事:“玉雅,你想必也听说太后今日下的旨意了吧?” 班玉雅点点头,忙说着:“宫中嫔妃众多,姐姐不必为了我们之间的交情特意抬举我。若是传出去了,太后知道你行差事之便提拔我,恐怕要不悦的。”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明白,只是机会难得,我自然要为你考虑周全。”沈霁温声道,“你如今的位份是从七品宝林,虽说照例都是抬一阶,但陛下也并非没有越级晋封的先例,所以越一阶上去,该是从六品才人。” 说到这,沈霁顿了一会儿,续道:“但我私心想着,想再给你抬一阶,越两级,直接到正六品美人。” “虽说越两级有些显眼了,但我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等你到了正六品美人位,日后再晋封,很轻易就能越过从五品贵人够到正五品的顺仪上,一旦成了顺仪就是嫔主位,不但可以住侧殿,还能乘步辇,你日后再在宫里出行也会方便许多。” 她轻拍玉雅的手,安抚道:“不必为我担心,太后给我这个恩典,不就是想让宫里人知道谁最得意吗?既给了这个恩典,就不怕我用,所以这个正六品美人的位份,我已经定下要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