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人忽然离开,如罗柏锡只觉得心里微微一空,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神态,挑起眉梢,笑道:“为北狄献出生命是他们的荣耀,战场上的生死由命。阿珺大可不必担忧,本王既然带你走,那必然是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他来一趟大靖,掀起的惊涛骇浪和他掳走一个大靖女子相比,谁会在意呢,最多留下一个风流不羁的笑谈而已。如今大靖内乱,给北狄留了喘息的时间,如罗柏锡立下大功,必然会得到北狄王的重视。
有功的王子宫里藏一个大靖美人,压根对他构成不了任何威胁,如今她被压制了内功,武功全失,叶家的女儿成了王子的战利品……
叶舒珺心里不恐慌是不可能的,她强压着颤抖,冷哼道:“王子如今功高盖主,不怕成为众矢之的吗?“
话音一落,如罗柏锡的神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镇定自若,哪怕只有这一瞬间的变化也被叶舒珺捕捉到了,她这才心里安定下来,看来她有了转机和筹码了。
如罗柏锡显然并不想和她谈论有关北狄的事,他转了转指环,忽然抬起头笑道:“阿珺不想知道你那个忠诚丫鬟的下落吗?“
小满?!
“你把她怎么样了?“叶舒珺紧紧蹙眉,低声喝道。
这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嘛,如罗柏锡很反应地看着叶舒珺着急的样子,得意地笑道:“你藏得很好,可你这个丫鬟实在太忠诚了,居然带着伤追了过来,阿布德可不像本王这般怜香惜玉,险些要了那个小丫头的命。“看叶舒珺的脸色都白了,也不再戏弄,美人好不容易醒过来,他可不愿意每天对着一个沉睡的人。便继续道:“后来来了一群南疆人把人救走了,本王瞧着为首的是个姑娘。“
是阿九!叶舒珺也想不到阿九怎么会出现,而且身边还多了南疆的人,但不管怎么说小满有救了那便好。
如罗柏锡看叶舒珺瞪着她,心里十分舒畅,笑道:“本王知道那个丫头是你喜欢的,所以她后来几次想要救你,本王都未曾命人下杀手,再过两三日便到我北狄境内,这帮南疆人已经不敢再来骚扰,你也别指望有人会来救你了。“
叶舒珺自然知道自己这次落入他的手,不会轻易再被放走,原本她与小满逃出赵昱定的手里,也未曾想好去哪,可刚刚她已经想到了去处,那就是北狄!如今的大靖在赵昱定手里,正儿又太小,沈知誉并没有实力对抗,与其以卵击石,不如让赵昱定和庆王先斗着,她在北狄另外谋划。
“如罗王子,本县主一直向往北狄的风光,这次倒是个好机会去看看。“叶舒珺看着如罗柏锡意外的眼神,轻笑了一下,“不如,我们好好坐下来谈一谈王子日后做了大王的事。“
如罗柏锡心中一动,看着眼前笑眼盈盈的女子,权衡一二后爽朗一笑,“愿闻县主一言。“
阿布德坐在前面,忽然听到身后马车内的笑声,如同见了鬼一般,他都准备好了万一嘉明县主自杀,或者刺杀王子,他得随时出手,现在马车内这气氛是怎么回事?莫名觉得身子一寒,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叶舒珺这个女人十分危险,以后定要敬而远之。
三年后。
紫燕山脚下的一个镇子上人声鼎沸,今日是乞巧节。
知君院的门扉方开了一掌宽,外面就传来一阵阵女子的声音。
“快来,快来,行知先生出门了。“
门开了,却不见人。大家纷纷低头望去,原是个可爱的小人儿,约莫三岁左右,圆乎乎的小脸蛋上,两颗乌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可爱极了。
众女子看了煞是欢喜,抬手唤他:“正儿,快来。有好吃的糖果。”
正儿抬脚还未跨过门槛,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咳,“正儿......”
声音落在旁人耳中听着温润,却让这黄发稚子浑身一激灵,他飞快地缩回跨出的脚,赶紧回身立正站好:“夫子好。”
这位夫子,也就是众位女子口中的“知行先生”,是隐姓埋名于此的沈知誉。
正儿就是先帝赵昱宣与纪皇后之子赵霖辰。
三年前,纪皇后临终托孤,将襁褓之中的婴孩托付于叶舒珺。
不过,叶舒珺三年前下落不明,孩子一直由沈知誉亲手照料,生活方面有慧娘照料,习武有任隐,学识礼仪沈知誉从不假他人之手。
“先生,先生今日可有约?”人群中有胆子大的女子出声询问。
沈知誉这才把眸光从正儿身上稍稍挪开,瞥了一眼含羞带怯的少女,“今日院正常,在下无暇他顾。”
一句话就将后面的可能性全都堵得死死的,偏偏那女子不死心,仍说道:“先生一年中都没有休息的日子,今天就休息一日,也未尝不可。”
谁料,沈知誉没有再看向她,冲着正儿伸出手,“走,回去用膳。”
看到这种情况,外面的一群女子心中又失落又畅快。
果然,今日还是这般结局。
自打一年前,知君院开门,知行先生露过脸之后,这种情况日日出现。
不过一年来,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同他讲上两句话。
今日是七月初七,院的孩子都放了,只剩沈知誉和正儿两人。上完早课后,沈知誉便让正儿去找小凡去玩了。小凡是慧娘的孩子,与正儿同岁,二人情同手足。
七月的天气,上午还泛着灼人的热气。
沈知誉坐在窗边的案前捻了一支紫毫,提笔写信。
这是第四十二封,离开叶舒珺之后他一月一封信,开始期盼着能得到她的消息寄予她,后来就成了念想。
“珺儿如晤:
今日乃乞巧节。日前,吾偶然忆起灭蝗一事二三,甚感惭愧。不知珺儿为何不曾告知于吾。还未忆起全貌,盼再见之时,珺儿亲口告知......”
写着写着,沈知誉竟不知该如何写下去,墨水洇湿了信纸,他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