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让外伤好得非常缓慢,古代也没有什么特别见效的药,以致齐云逸自己身为一个医生,也有一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奈,好在她如今不是奴婢了,又有五十两金子傍身,还有那个“好大儿”留下的孝敬礼,她是不愁吃穿的。
还有几天便是年关,天冷得让人伸不出手,午饭过后,齐云逸搬了一张躺椅在太阳底下,将受伤的那只脚放在绣蹲上,脸上盖着从隔壁白露院“借”来的,大喇喇地躺着,十分不雅观,但是非常惬意。
没过多久,就有些昏昏欲睡,正要打盹儿,忽而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笑,像远远传来,又像近在身边。
齐云逸用遮着阳光,睁开眼睛,四下看了下,并没有人,只是没有叶子的槐树枝发出飒飒的声响,似有微风拂过,可是仔细分辨了下,并没有风。
“哟,醒啦?”
如今槐荫堂正房没盖好,院门倒是修得快,铃儿就从门口进来,尖着嗓子笑。
齐云逸依旧半躺着,朝她看一眼:“原来是铃儿啊,西北风把你吹来了?”
刚刚便是她笑的么?可是那个若有似无的笑声决计没有这样尖锐且阴阳怪气。就好像,好像她看见自己养的猫翻着肚皮在阳台上睡觉,那种被逗笑却又怕吵醒她而不敢大声的笑。
铃儿扁了扁嘴:“如今倒越发像个夫人了。”
齐云逸悠然一笑,朝她打趣:“怎么?当夫人也不如当通房吗?好歹我如今比你高一个辈分了,按理说,你该叫我一声婶婶。”
铃儿登时瞪圆了眼睛,想要发作,想到她是皇帝钦赐脱了奴籍的,而今是李管家的老婆,又是侯爷身边侍卫的娘,理应比她高一辈儿,倒也没错,可是让她叫出口,那是万万不能。
她带着气儿说道:“少摆谱吧,老天爷看见这样的猖狂样,也要收了你去。赶紧起来,换身衣服,随夫人进宫去。”
进宫?齐云逸嘴边还带了笑,心里却是一突:大约老皇帝快不行了。
小说里,老皇帝都没活到顾燕衡德胜回朝便嗝屁了,要不是齐云逸当时救了他一命,可能这会儿已经走完剧情,去西天了。
齐云逸撑着腿放下,从头上拔下一只银簪扔到铃儿手里,笑嘻嘻道:“多谢你了。”
铃儿一直将她当作妾室通房的竞争对手,哪知她真的没往这条路上走,居然脱了奴籍,当了正头娘子,还有了个大儿子,本来这该让她松口气,但不知怎的,这个芸丫头过得居然比当侯府妾室还惬意,这让她更加嫉妒。
可是到手的银簪却不能不要,谁都像她似的,怀里揣着五十两金子啊?她拿人手短,语气也不再似刚才那样带着气儿,又加上一句:“夫人说原该带茵茵去的,只是想着你上次救过皇上,因此还是带你去最合适。”
齐云逸心中登时了然,果然是老皇帝出了什么问题,这是要让朝臣在宫门处等待遗诏,顾燕衡不在,姜明珠就以命妇的身份进入内宫。
齐云逸也不耽搁,一瘸一拐回屋去换衣服,还没到内室,发现堂屋的桌上多了些东西。
她走过去才发现是一只小小的青布包袱,打开来,里面两只毛茸茸的东西,老鼠一样,吓得她几乎尖叫出声,一下子甩到一边:“李宾,敢耍我!”
李宾知道她最恶心的便是老鼠。
但是触手却不是活物,反而轻轻的,掉在地上也没什么声响,她怔了一下,才敢捡起来,原来是一双灰色毛袜,似乎是用什么动物的皮毛做的。
拿到脚边一比,居然就是自己的尺寸,李宾一个基佬,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她又重新翻开包袱,发现还有一只小小的瓷瓶,跟上次呼延靖塞到她手里的一模一样。
他来过!齐云逸迅速关上房门,在屋内四下看了看,又朝着房梁上找,什么也没有,只好压低声音道:“呼延靖,是你吗?”
空空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呼延靖并不在。
“喂,我要换衣服了,不许偷看啊。”
她也实在是耽误不起时间,虽然自己不再是侯府的奴婢,但是侯夫人的命令,她一个平民依然没有资格拒绝,她得尽快随着进宫。
等换好了入宫的衣服,出门往姜明珠住的揽星阁去时,槐树间再次风影摇动,须臾又归于沉寂。
齐云逸摇头一笑:“那双兔毛的袜子软得很,穿上正正合适,多谢啦!”
……
上次入宫,是夜宴,虽然处处都有宫灯,到底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清,其实齐云逸都快忘了老皇帝长什么样儿了,这次是白天,又走得近,才看得清楚。
皇后一见姜明珠,立时站起身来,擦着眼泪迎她:“妹妹,你可来了。”
皇后比皇帝小不了几岁,但是看着却比他年轻得多,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又没有生育过,身材保持得极好。
姜明珠款款行礼,低声问道:“皇上如何了?”
皇后朝里面看了一下,眼泪又跟着掉下来:“一顿饭约莫吃下半盏粳米粥,一天
也吃不了三次。”
她这样一说,几个穿着素衣的妃嫔都不约而同抹着泪,她们不是为了皇帝哭,全都哭自己今后何去何从的问题。
姜明珠朝齐云逸努努嘴,示意她去看看,又安慰着皇后:“娘娘不要伤心太过,圣上不过是之前的病症了,这丫头就是上次救了皇上的,让她再去瞧瞧,未必就不能好转。”
齐云逸将老皇帝大致检查一遍,没有仪器,全凭经验,但是也跟太医的意见一致:命不久矣。
看来剧情的发展真的很难控制,她明明救下了老皇帝,不说能多活多久,起码活个三年五载没什么问题的,何至于现在又不行了呢?
听着老皇帝急促的呼吸声,齐云逸心中猛然一动——人为的!
她拿出金银两套针灸包,先用银针在老皇帝手背上扎了下,果不其然,银针的针尖微微变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