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清扬中毒
她的声音虽然低沉,但他字字听得分明,真的没死!又回复到当年的肥胖臃肿样子,可她怎么变,声音未改,一样的温婉动听。
对他,这是遥远的记忆,就像从梦里飘出来的声音。
脚下枯枝断响,雪音警觉起来,弯腰提着篮子,张望四周,正欲转身离开,柴兴纵身一跃,端端落在她的面前。
“凌雪音!……真的没死?”
她吓了一跳,是自己太大意了,被八王府的家奴瞧见,所以他才会去而复返。而她今儿刚到京城就被人识破,往后还如何行事。
“公子认错人了!”她淡淡地应道。身子轻灵一闪,从柴兴的身侧溜开,还未走两步,柴兴挥臂来抓,紧紧地止住她的肩,只是因为对方的身子太过宽胖,抓住的竟是柔软厚重的布料。
两人僵持不下,她欲逃,他紧拽住不撒手,两力相抗,“吱啦——”肩上的衣衫破裂,露出里面叠着的棉垫子,柴兴用力一扯,棉垫子抓在手上。
“凌雪音,还想否认吗?我明明听唤瑞国夫人为娘,她有几个女儿?”
众人皆知,瑞国夫人柳氏一生唯凌雪音一个女儿。柴兴道不出的欣喜,她没死,这是曾是他无数次幻想的美梦。
“我不是!我不是——凌雪音是堂堂如意郡主,又怎会是民女。认错人了。”她看着被抓破的肩部,脖颈上很疼,这小子简直疯了,恐怕恨不得一刀杀了她吧。
“凌雪音,怎会如此无情?知道这三年来,爹活得有多痛苦,还有……奶奶有多自责?”
她苦笑:他们会痛苦,会自责。毒寡妇的毒不是奶奶骗清影所下么?她曾经为了保住天瑞府的声名也要置自己的孙女于死地。父亲会痛苦,如果他知道痛苦,就不会用残忍的方式将母亲折磨至死,更不会把她视为母亲的替身。
痛苦?自责?
听来是多荒唐可笑!
再也回不去了,她不会再回到天瑞府去做什么郡主,去做天瑞府唯一的千金。她不要荣华富贵,不要尊崇的身份,只想平静的生活,有疼爱她的亲人,有可以相信的朋友。而这些,天瑞府都无法再给她。
“王爷,什么都不知道。请不要乱说话!”她快速地抢过棉垫子,语调冷到了极限,“凌雪音死了,我只是一个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子……”
柴兴定定地看着她的脸:“雪音,无论是美是丑,我都喜欢。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照顾!”
如果上苍真的可以再给一次机会,他愿意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不惜一切去感动她寒石般的心,保护她,疼惜她,给她一份温暖。
“王爷真会说笑,如果要找如意郡主的替身,凌二姑娘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要再缠着民女了。”她越是绝决,柴兴便认定她就是凌雪音,她的声音不会听错,即便她巧扮自己的容貌,可她语调中无法掩饰的冷漠更不会错。
雪音运足内力,快速地往山下奔去。
“凌雪音,给本王站住!站住——。”
如果不逃,她就不是夏紫蕊。
绝不再回天瑞府,绝不再做凌雪音!
凌雪音死前原谅了奶奶,可夏紫蕊却不会原谅那样的至亲。他们就像两把刀子,插在她的心上,只要那刀子还在,她的心就会流血不止。唯一的法子,就是不做凌雪音,那么,所谓的刀子就不再是刀子。
不会回去,她无法面对那样的亲人!
她是夏紫蕊!是夏峰的女儿!
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容得有些许的犹豫,必须要绝决,唯有绝决才会保护自己。
山下林子里,系着她的马匹,可恶!那家伙似乎知晓那是她的马儿,现在居然连马儿的踪迹都不见了。好在林子里还有另外一匹黑马,跃上马背,扬鞭而去。
该死的马!居然不听她的使唤,在原地打圈,想将她从马背上摔下来。
柴兴喘着粗气,弯腰笑道:“跑?本王倒要瞧瞧,如今还如何逃走!”
“死马,若不走,我便杀了!”她可不是说着玩的,快速地从袖中取出一柄短剑,用力刺下,在她纵身下马之时,黑马痛苦地鸣叫,“快走——”顾不得黑马喷血,她跃上马背,高声吆喝着,“走啊——再不走,我会杀了!”
黑马像是着了魔,看到旁边的柴兴,依旧不肯离开,只是在原地打圈,用哀求的目光凝视着柴兴,仿佛在向主人求救。
“我叫不走!叫不走!我杀了,杀了——”雪音扬起短剑,狠狠心快速地刺下,“啾——”马儿吃痛,扬起前腿立起身痛苦的鸣叫,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更是在抗争。
柴兴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一袭白衣的女子手握短剑,疯狂而快速地扎刺着黑马,一剑又一剑,血液飞溅,脸上毫无表情,仿佛这不是一匹马,就是她心中恨极的仇人。
黑马连中数剑,摇晃几下,终于应声倒下。
她转过身子,目光喷射中杀气,冷冷地道:“听好了,我不是凌雪音。若再敢拦住我的去路,下一个死的便是!”洁白的衣裙染红大半,那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让人见了心惊胆颤,说不出的可怕。
他如此爱她,可她竟然说会杀他。
黑旋风,是皇兄送给他的生辰礼物,曾是皇兄最喜欢的坐骑,此刻就命丧在凌雪音之手。她让他目睹自己的阴狠,看到自己最凶残的一面。
“柴兴,听好了,今日没遇见我!凌雪音死了,三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银虎女将、如意郡主……”她看着带血的短剑,双眼发红,转身往密林深处奔去。
他从未想过,凌雪音会是这个样子的。他知道,她是沙场上飞扬的女将军,可她居然会对不说话的畜牲下手,他的爱马、他的黑旋风。
黑马倒在脚下,早已经没有气息,地上流了一大滩的血。
“凌雪音!为什么?为什么……”他爱极了她。
为什么要对他如此残忍,为什么把他曾经最美好的记忆都给粉碎。
她不要被情牵绊,不要被情所困。皇族的爱情她要不起,知道自己的归宿在何方——平静平淡才是真。
站在林中,看着一脸痛苦的柴兴,她进入山涧小溪。
她也不想用这样的场景与他重逢,可是她不要做凌雪音,不想再回到过去。不要柴兴同情怜悯,那种眼神应该是给弱者的。她不是弱者,她是坚强的、高傲的,世上喜欢用花来形容女子,她很不喜欢,她应该是一头猛虎,即便是受伤,也只会自己悄悄地舔食着伤口。不要别人的医治,不要别人的同情,她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慢慢的疗伤。
柴兴该已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