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看到她来,很高兴,拉着她左看右看。
“看着气色已经大好了,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回娘娘的话,已经大安了。”
“可是真的?本想让定王接你一起进宫来过年,哪知定王说你身子不适,在家静养,如今果真好了?”
浅灵道:“果真好了,所以来跟皇后娘娘请安。”
“那就好。”周皇后道,“本宫听说大理寺女监横尸遍地,地上墙上到处是血,有的人还被生生吓死了,你能好好坐在本宫跟前,真是太好了。”
“定王的意思,是让你别再掺和到政事中去了,虽是他的一己之见,但本宫觉得无不道理,浅灵,你不妨便听一听他的话吧,他也是为了你好。”
周皇后抚了抚她的头发,轻声道:“定王经营了这两年,朝中实力已经不同往日,他能办到许多事,你身单力薄,当明哲保身为上,何必以卵击石呢?”
浅灵没多说,只道:“娘娘都是为我好,我明白。”
周皇后见劝不动她,还要再调停一下她与定王之间的嫌隙,却听宫人来通报:“娘娘,赵贵妃求见。”
周皇后迟疑片刻,让人请进来。
片刻赵贵妃便进来了。
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像一张风干的老肉,两颧高凸,枯黄黯淡,身子也瘦成一把骨头,灰淡的宫装挂在身上空荡荡的,全无从前之盛气。
浅灵几乎不能认出她来,深感意外中,周皇后已经开口问道:“你身子不适,就别来请安了,有什么缺的,让贴身的婢女跑一趟便是了。”
赵贵妃垂着眼,沉默中眉目自携一缕凄苦,臀尖轻触在椅端,不敢坐实。
“臣妾这几日闲来无事,记起皇后娘娘换季常犯头风,便做了一个安眠的枕头送来。”
她说着,捧出一个绸面的软枕,芷薇走过去,代周皇后接过了。
周皇后道:“大过年的,你娘家的侄女不是来看你了么?你不好好与娘家人说说话,何苦为本宫费这些工夫?”
赵贵妃道:“臣妾实在不想用这一脸苦相去面对小辈,没叫她们见。”
“六局的奴才可还对你怠慢?”
“娘娘治下严明,那些奴才们都不敢了,只是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你说吧。”
“臣妾想求皇后娘娘开恩,准允臣妾搬回曾经的玉春宫去。”
赵贵妃道:“玉春宫是你为妃位的时候住的地方,如今不合你的身份了。”
“身不身份的,臣妾已经不在乎了。”
赵贵妃滑落两行泪,她脸上的每一丝皱纹,似乎都是流泪太多流出来的。
“臣妾连日来,常常梦见成王小时候在臣妾膝下玩耍读的样子,每每惊醒,眼泪总要湿透了枕头。”
周皇后心中恻隐,不免开口劝道:“成王已经离开,姐姐该往前看了。”
赵贵妃摇头:“臣妾这辈子就这样了,也没什么前程可看,左右不过是老死宫中的下场,倒不如回玉春宫去,还能常常想起从前抚育琛儿的种种光景。”
周皇后听她如此说,便是深深叹气,到底应承了她,并即刻吩咐六局的人去操办。
赵贵妃喜极而泣,千恩万谢地去了。
浅灵看她离开,便从芷薇手里拿过了药枕,细细查看起来。
“赵贵妃之前从来推说宫务繁冗,不来给娘娘请安,如今竟是转性了。”
“从前是从前,”周皇后叹气道,“她丧子后,就开始缠绵病榻,时常神志不清,陛下因此把掌持六宫的权力又交还了本宫。起初本宫还不知晓,后来有一日撞见丽妃领着宫娥欺辱她,才知成王一死,便是树倒猢狲散。”
“本宫见到她的时候,赵贵妃手上全是冻疮,该她的份例,六局根本就没去送。本宫下手惩治了一群刁奴,这方好了。赵贵妃也一改从前姿态,时常来向请安。”
浅灵没检查出药枕有什么不妥,又道:“娘娘心慈,只是人心隔肚皮,事事都要有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