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您等等奴婢。”
“小姐当心脚下台阶!”
白沐莞自幼习武,步伐也比寻常少女快许多,此刻她疾步而驰,香云碧珑跟在后面走得气喘吁吁。
一路上容色明艳的少女黛眉深锁,恍若未闻身后两个侍女此起彼伏的声音,直到站在宇晔的房门口她才停住脚步。
“奴婢见过表小姐。”
今日房外立着一个杨柳细腰窈窕美丽的年轻女子,穿身不同于东宫侍女式样的浅蓝色罗裙,面容姣好俏丽,年龄约在十六七岁。
因为是第一回见到,白沐莞少不得问上两句:“你叫什么?”
“奴婢贱名云熙。”
宇晔向来不近女色,自成年起身边从来不留贴身侍女,一应都由内侍伺候他起居。如今突然冒出一个貌美的云熙,倒是令白沐莞心下狐疑不解。
恰在这时王权推门出来,瞧见白沐莞像见到救星似的,连忙迎上来:“白小姐您可算来了,殿下正发脾气呢,老奴厚颜劝上两句却被赶了出来。”
宇晔幼时便由王权伺候,主仆情谊深厚,平常他很少端起主子的架子对待年长的王权,像这般大发脾气将人撵出来更是第一回。
白沐莞心中一紧,急忙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眨眼功夫已是年底,每年这会儿总是朝野上下最忙碌的时候,宫内宫外无人敢懈怠分神。这几日御医为殿下解毒迟迟不见好转,反而把殿下折腾得够呛。殿下向来忧虑深远,如今心急迫切痊愈也在情理中。”王权短短几句话,白沐莞便了悟宇晔心中所急所思。
这回中毒太不是时候,解毒这几日痛苦不堪又一直不顺利。
她正打算张口宽慰王权几句,却听见里面传来不小的动静。
“来人,扶我下榻!”清晰可辨是宇晔的声音。
“殿下身中剧毒贵体虚弱,实在不宜下榻乱走动,您这样极其不利于解毒恢复。您最起码还要休养一个多月,还望殿下忍耐。”
“我又不是断了手脚,整日躺在床榻上做什么。滚开!”
“殿下,万万不可,请殿下以身体为重,好好躺在床榻上休养。”
“一群无用的饭桶,滚!”
随之宇晔愤怒的滚字传出,紧接着以李琛为首的三个御医跌跌撞撞退了出来。
李琛年事已高,这次随他而来的周御医和王御医也年过半百,三人医术皆颇为精湛各有所长。如今三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杵在门口,互相张望对视,接着各自唉声叹气。
这桩差事太难了!
偏偏他们还不能推脱,谁让他们三人的医术最高明。如果储君有个好歹,他们恐怕难以保着乌纱帽光荣致仕。
见状,白沐莞忙走上前几步,毫不避讳地开口相问:“究竟怎么回事?殿下现下如何?”
李琛捋了捋胡子长叹一声,如实相告:“断心草本是奇毒,没有任何方子能一剂药下去立马痊愈,只能每日斟酌循序渐进,争取早日将体内毒素全部清除。可是殿下心气难平,见我等医治几日还没有起色便恼怒不已,我等被责骂无关紧要,但殿下余毒未解实在不宜动怒伤身。”
旁边周御医性子耿直,见白沐莞面含忧虑,未曾多想就直言不讳:“殿下中毒已深损伤经脉,李御医调配的药方不太合殿下体质,汤药难以服下奏效,若再过几日还是如此,我等只能回宫如实禀告陛下。”
闻言,白沐莞瞠目吃惊。她知道宫中御医大多胆小怯事,总爱挑拣好话回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有入宫如实回禀帝后的想法。
李琛此时已然含怒瞪了周御医一眼,复又出言安慰道:“白小姐莫惊慌,老朽对自己的医术颇为自信。只要太子殿下肯平心静气配合医治,两月余便能安然无恙。”
“我知道了,几位御医先去梧桐阁歇息。”说着白沐莞瞥了眼站在原地听得目不转睛的云熙,扬声吩咐道,“云熙,你送送御医。”
云熙连忙应下。
见他们走远,白沐莞不着急进房,而是侧目问王权:“这个云熙什么来头?”
王权未加思付,照实说:“她是皇后娘娘派来侍奉殿下的侍女。据说伺候了皇后娘娘两年,娘娘见她伶俐聪明,擅厨艺又颇有姿色便把她派遣过来。”
白沐莞轻轻一笑,不知为何,对于那个年轻漂亮的侍女,她生不出半分好感。不过既然是仝皇后所赏,想来底细应该干净清白。
见她不语,王权只能硬着头皮说:“白小姐快去劝劝殿下。”
少女稍稍舒展黛眉,含笑颔首:“好。”
如果说前两日宇晔的精神还算凑合,今日简直是异常不佳。清瘦惨白的俊脸上神色阴沉,饱满白皙的额头冷汗细密,长眉紧皱,眸中火焰直冒仿佛随时会再次喷射火苗。
白沐莞低头轻瞟一眼地上摔碎的琥珀碗,乌黑的药汁洒了一地。屋内苦涩难闻的药味四处弥漫,虽然点了驱除药味的凝神百合香,空气中的味道仍不美妙。
她昨晚陪他至三更天才回青云阁歇息,因太过倦怠今早不免多睡一个时辰,王权便打发人来请她。只因为李琛等御医给他扎针时她不在场,他压抑积攒多日的怒火便趁机喷发。往昔那个冷静沉着,喜怒不行于色的太子殿下,貌似不复存在。
少女杏眸流转光华,带着一丝揶揄:“殿下还在生气?”
“才不是气你。”看见心爱的少女,宇晔的语气稍微缓和了几分,“一帮没用的御医,朝廷白养他们!”
“晔哥,断心草并非寻常毒药,不可能药到毒除。”白沐莞知道他并非没有耐心的人,而是眼下正逢年节,是一年中朝堂内外最不安分的时候。
现如今东宫太子留府养病,大皇子又被禁足,皇室宗室的年节诸事全由三皇子宇景负责。最近大小官僚踏破三皇子府拜访送礼,宇景倒是捡了个大便宜。
宇晔是被奉承惯的,他不在意宇景抢点风头,他真正担心的是朝廷暗流涌动,是萧太后等心怀不轨的人有所动向。
“莞莞,我……”他刚想对她解释,不料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咳得他俊容泛红,胸口钝痛难忍,面容隐隐有些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