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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故人几多愁

浴室这个东西阿生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毕竟他们这个阶级才是最大的受益人。主子们都是有人伺候,洗个澡热水不断不怕生病。他们可不行,人前马后的伺候,等得了闲也没个专人给你提热水洗澡呀。

所以鄞州不但首建了浴室,还兴起了轮沐的制度,一时间还成了各家是否对下人仁慈的代名词。

当然,这些都是在叶清宛离开后才兴起的,她也无从知晓。

叶清宛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这儿可不需要浴室,山上有温泉。”

那是她上山后的第一个冬天,就是因为洗澡冻着而病了,昏昏噩噩的躺在床上甚是难受。迷迷糊糊中安远兮回来了,带着一身清冽的气息,让燥热的叶清宛忍不住想贴近些。

“宛宛?”安远兮试探的唤了声,拿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让叶清宛清醒了些,刚穿来的那半年她也是病的厉害,恍惚中竟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宛宛,你好些了么?我在后山发现个好东西,等你好了带你去看看,以后你便不怕洗澡冻着了。”

等病好了些,安远兮便牵着她往后山去。说来也巧,前一天夜里下了大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甚是好看。

叶清宛一步一个脚印儿,踩的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忽听安远兮说到了,抬头一见,便是一座……围墙?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说起来真不知该怎么形容的东西,说围墙吧又只是几个大柱子撑起来的布帷,说亭子吧又少个顶。

走进去见那雾气缭绕才知道中间围了个温泉,倒是让叶清宛欣喜几分。

安远兮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和李叔只能搭成这个样子。你先勉强用着,等天好了再下山找匠人好好修葺一番。”

叶清宛本想说不用,已经很好了。又想到古装剧里那温泉无不是在一豪华的屋里,纱布飘飘雾气缭绕,美轮美奂,不好好装点一番倒着实可惜。

安远兮退到布帷外说让叶清宛好好洗一洗,叶清宛也不扭捏。她自入冬后日子就没好过过。

在叶府大火炉小暖炉哪里能冻着她这个大小姐?可这君山不一样,本来山里气温就低,再加上小筑里没个准备,可把她给冻坏了。

温暖的水流包裹着全身,顿觉浑身上下连毛孔都舒畅了,这番好好的泡了个够。

待掀开帷幕,入眼便是一个秀逸的身影,配着那漫山皑皑的白雪,叶清宛瞅着,若不是冬衣臃肿了些,此情此景,便可赞一声皎若芝兰玉树。

“还有温泉?”

叶清宛觉得这阿生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简直就是相声里的捧哏。接着他的话自己也不由得成了逗哏。

“那可不是,这温泉一般都是出在什么地方?明眼人一瞅就知道此地必是集天地灵气的风水宝地。”

老神医实在是看不下去,咳了一声又瞪了她一眼。真是成何体统,想他和他的爱徒安远兮,都是知礼持重之人,怎么这几年就给她教出个市井气息?又有几分忧心不好向叶府交代呀。

叶清宛见老神医如此便收敛一点,指使着阿生去看看鱼竿,碎碎念着到底是红烧还是清蒸。

阿生道:“你想的太早啦,咱们这会儿还一条都没钓上来呢。”

她倒是不怕,这几年没什么娱乐项目,这鱼也就钓的多了,按以往的经验若是一条都钓不上来,那也真是黑到家了。

这池塘里有什么鱼什么水植她可是一清二楚,都是自个放进去的。

撒鱼苗移水莲,安远兮陪着她从春盼到秋,从冬闹到夏。

入夜,叶清宛睡的正安稳呢,却隐约觉得魔音绕耳。待悠悠醒来细细辨认才明白,小筑里又来人了,还挺多。

嗡嗡嗡一片压低的嘈杂音让人有些恍惚,她想了想,决定穿上衣服出门看看。

一开门倒把自己先吓了一跳,院子里黑压压站满了人却悄无声息……一个个目不斜视视她为无物,若不是这鲜活的气息怕是要当成见鬼了。叶清宛也不多管,向那嘈杂声摸去。

老神医的屋外围了不少大汉在争论,嘈杂声便是由此而来。

阿生瞅着她过来唤了声,“还是把叶姑娘给吵醒了?”

叶清宛奇道:“出什么事了?”

阿生把不准她和里面那位的关系,想了想便说:“夜里送来一人,浑身是血,老神医正在里面医治呢。”

叶清宛听着那些大汉说话,隐约从中间辨认出什么“少主”“小主子”“狗贼”,这熟悉的称呼让她想起一人,便试探性的往神医屋里走,见没人阻拦就走了进去。

屋里一眼望去站了五六个人,老神医正在床边搭救,安远兮在打下手,宋远在和另外几个人说着话。

叶清宛从人缝中见床上那人浑身是血,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

走近了两步,看清了那人单薄的身躯。又走近两步,看见了脖颈和下巴未染血部分的皮肤,大概是失血过多显得格外的白。

待再走近时却眼前一白,“子玉?”是宋远挡在了她身前。

叶清宛不管其他伸手就想拨开,却被宋远按在肩膀上的手给挡了下来。

她抬头盯着宋远不发一言,倔强的表达自己想法。

宋远皱了皱眉,侧身让开了。

她走进了一步,便看到了床上人的侧脸。苍白一片,毫无血色,微皱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在宣告着此人此时所承受的痛苦。

嗡嗡的争执声吵的叶清宛脑袋发涨,鲜红的血衣刺激的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叶清宛学医几载,心里也知此时情况紧急,容不得她添乱,退了几步,又细细打量了这一身血衣,便强撑着走了出去。

阿生奇道:“叶姑娘怎哭成这样?”

叶清宛恍若未闻,那边有老神医和安远兮呢,她这半吊子的在旁边也只能添乱。

走回自己屋和衣而卧,听那些人说着少主,便猜想是不是他,却真的是。

五年后的再次相见竟是这种情形,小小少年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背负那么多事情,到底有几条命够他受这么重的伤。明明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走别人安排的路,即使那条路荆棘难行,却还只能咬牙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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