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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第二步

过了七月,连绵了好些日子的阴雨天,暑热消散不少,太阳在正午时有些晒,再也不是晨间一起床需要灌一杯凉水,补充夜间汗流浃背的时候了。天空澄澈明净,飘着几朵白云,又有习习的秋风,长安城怡人的秋季,终于要来了。 张二郎夫妇在崇义坊买的屋面也装修好了,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姜南送了一盒子青蛾丸,“虽说同在长安,毕竟是挪了地儿,若是娘子有水土不服,可应急服用一粒这药丸。这青蛾丸乃前朝节度使出任岭南,一位船主推荐的补剂,平时一日一粒,有壮筋骨、活血脉、乌鬓发,益颜色的功效。” 张娘子看着一盒子小巧带有蜂蜜香气的青蛾丸,笑道:“我可舍不得吃,想来可以分给邻舍家,也让她们尝尝咱们的好东西,阿姜手巧,崇义坊可没这样的好东西。” 毕竟在晋昌坊呆了这么些年,没走的时候成天惦记着搬去崇义坊的新宅,这会子真要走了,倒念着这边的好来。 “又不远,什么时候想回来逛逛,再回来便是了。” 姜南总有后世通勤十公里也不算很远的印象,只隔着五六个坊而已,又不是出了长安城。 张娘子知道她是安慰自己,颇不舍拉着姜南的手,“关键是怕以后啊,再也没有小娘子这样好的邻舍家了。” 姜南笑道:“可是崇义坊地界繁华,离朱雀大街也近,说不定有缘得见圣人天姿,而且一家人安安乐乐地住在一起,多好。” 听了这话,张娘子笑着点头,“可不是,就图这一样儿。” 姜南给苏府的阍人留了封信,约苏悦不两日在醉霄楼见一面。 苏悦是个说话做事爽利的,应承下来给姜南回了定会如约而至,必有惊喜笺子。 这日苏悦不仅自己去了,还请了家祖父同去,难不成这祖父是苏悦所说的惊喜? 苏相公好寻摸吃食,便是受了这位祖父影响。这么大年纪嗜吃,还好重口味。姜南预设的苏家祖父是个腰带十寸的膏腴之躯,这位祖父嘛,大抵上了年纪,腿脚也不是那么便利了,辞官于朝,退闲于家,颐养天年。 没想到见到老翁一身戎马倥偬,腰板儿挺直,却是精神矍铄的样子。 姜南上前施礼,口称“苏公万福。” 苏悦祖父笑道:“小娘子莫要多礼。”也请她坐下。 姜南坐于客位,苏悦也在祖父下位坐下,仆妇端上茶饮来。 苏家祖父上了年纪,便不大遵什么男女之妨了,仔细端详这姜小娘子,果然一副聪慧长相,举止也娴雅,颇有世家贵女盈盈风范。 前阵子苏五娘送去给申国公府十三娘的沉木熏香,高太夫人称赞“庶几有几分‘高绝’的意思了。”高太夫人一生世家贵妇,年轻时亦是长安城有名的才女,能得她赞一句“气韵高绝”,可见确实不错。 又在自家阿郎庐看到悠悠然飘起的檀木香,问后才知却是同一位小娘子的手艺,不忍赞一句“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娘子,有如此睥睨造化钟神秀的手笔” 后又听闻盘香、驱蚊香膏,且不谈有多少实际财利,单这些名声,也已经是财富了。 只可惜想出这样主意的竟是位小娘子 苏家祖父在心里遗憾着,嘴上却客气:“某先谢过姜小娘子,端午搭救五娘一事。也用过小娘子所出之物,很是精巧。” 苏府虽设宴酬谢,到底是小娘子出力,到现在也没得到家人一句答谢。 姜南赶忙谦虚:“如何敢得苏公称赞,治病救人乃是郎中本份,所出不过是医馆的一些小营生,苏小娘子喜爱,此之儿荣幸也。” “小娘子小小年纪,竟这么多奇思妙想,着实聪慧。” “小小心思,倒让苏公见笑了。” 又客气了两句,一老一小渐次回到正题上。 “听说小娘子要在原址上扩大铺面,不知可有去东西市开病坊的打算呢?” 姜南便就如今形势与苏家祖父分析:“东西市开养病坊固然好,但与儿现如今医馆经营理念相悖,晋昌坊的地界儿,即可以做城里百姓的生意,也能为着远郊百姓出一份力。” 苏家祖父点头,桃李年华,耐得住性子,守得住本心,是个沉稳的女郎。 “若是只想着盈利,儿便只钻研医,遍寻百草,待日后有了一定积累,定然也是不差的。” 说到底是既想着富庶手里的余钱,也见不得贫苦百姓被病魔所累,更不想劳累祖母跟着自己搬来搬去。作为医生,姜南无疑是贪心的,是既要又要还要。 “若只是开医馆,哪怕是养病坊,盈利且不论,也难创下大名气。”作为投资

人的苏府既已不想着与你分利,若声名再不看重,岂不是拿钱打了水漂。 “东西市自然人流大,权贵也多,若是有幸救治一位贵人,很快便能创下名声此不容置否。但把店设于晋昌坊内,只要能立住,也能得到实在的好口碑。” 苏家祖父笑起来,小娘子好口才。 苏悦颇感与有荣焉,毕竟是我看上的人。 姜南微笑,与他说了那位网鱼的痛风病患。 “当时那家父辈觉得治病花钱,已然没了治疗的愿向。谁知后来他家鱼不仅每日有食铺收了去,连家里自己做的鱼鲊和酒也被食肆买去。那位郎君父亲见人便说,晋昌坊有一位妙手仁心的郎中。也不是儿自夸大,或许这就是缘分,虽没有收他的诊金,他却着实给儿招揽不少生意。” 这是众口铄金,舆论的影响。 苏悦没有祖父涉事深,见姜小娘子与祖父能聊得如此投契,很是羡慕。 姜南观点所述医馆经营为‘实’,创出名声乃‘虚’,虚实之间如何把控,如何运作,其中有苏悦想到的,也有她没想到的,此时与家祖父铺开了说,更多了些了悟。 与这位姜小娘子说了这么多,苏家祖父遗憾更深了,惜乎不是自家子孙! 谈了这好些,合作自然没有问题,至于银钱方面更细致的事,祖父便交于苏悦,年纪也不小了,合该多长长见识。 等姜南告辞走了,苏家祖父拷问送人回来的苏悦:“五娘真是因着救你一命的原因,便与小娘子交心,莫不是有其他缘由。” 看祖父还转着念头,苏悦急忙摆手:“亲阿翁,真就是如你所见,这小娘子忒机灵,儿也欣赏得紧。” 难道要说还有袁郎君那档子事,况且这事自己早就释怀了,自然算不得自己与小娘子相熟的因由。 送走了前任屋主,姜南便约请泥瓦匠和木工,开始装修店面。在此之前姜南也与工匠们谈好了如何开墙,如何做隔断的事,并又画了图纸标了尺寸给他们。 装修不用琢磨节约物料,想方设法省钱,且有旁边的铺面做底子,两边连通起来,总要风格一致才好。所以也不用想什么新风格,新花样,这种简单的装修再合适不过了。 粉刷雪白的墙,一个通达的空间,立上几架屏风,每一个隔断放些花盆绿植,或者去西市上淘些摆件,比如钟鼎、彝器、怪石、砚屏之类的。 屏风暂且空着,姜南准备有了空闲自己填上内容,或是生活注意事项,或是俚语常识,这医馆里的调调就够了。 一式的胡床木凳,搭上一个橱柜,地砖就延用老店砖红色的,整个铺好后敞亮又大方。 听诊的地儿还是得隔起来,原先一水的跟着前一位排队,病人**外泄严重。请泥瓦匠砌了薄墙,木匠做了木门,对大堂开一个带格栅的窗口,方便里面叫号。 至于后院房屋的装修,就更简单了。 姜南只把墙刷一刷,地砖破了的地方补一补,配了合适的胡毯地衣。 胡毯类似于羊毛花毡,传闻杜甫在东游齐鲁时因为没有带毡毯,到了秋天只能感叹‘晨朝降白露,遥忆旧青毡’。 祖母和祝娘子母子用的是大卧室和堂屋侧室,小一点的退间有开往院子的门,正好给姜南。 周欣定是会常住下来学医,姜南给他买了些日用、铺盖,又给买了两套简单成衣,他以前穿的太不像样,宽硕肥大,定然也是堂兄表亲穿剩下的。 简单吃了暮食,姜南让周欣洗澡洗头一顿洗刷,换上新衣,终于收拾出个样子来。自己的徒弟自己看着好,姜南觉得周欣拾掇拾掇,还挺俊秀的。 周欣也对她傻笑。 一个中医学生想成为能治病的中医,必须要跟对师父,否则无论你读到硕士还是博士,理论再怎么纯熟,一上临床立马束手束脚。 很大程度上,师父的水平就限定了徒弟的本事。姜南自认为不是一个好医生,但她是一个好学生。学校时学习名列前茅,实习期也是佼佼者,后来跟着祖母耳提面命,况且积累两世,怎么也算小有经验了。 当然与大家还是不能比,那些大家如温病学派奠基人叶天士,家族世代皆是名医,在有家传医学的基础上,还在六年间先后拜了十七名师父学习医术,所以三十岁的时候就名满天下。 不然人家怎么是奠基人呢,姜南只希望周欣能用心跟师学习,哪怕后面换个师父也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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