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慎到的时候,叶丹宁已经歇息了,屋里留了盏小灯,透过窗棱散发暗黄的光芒。
睡在外间的青荷听见动静披衣起身开门,见到来人吃了一惊,连忙行礼。
“爷,姑娘睡下了,我这就去唤她。”
“不必了,我看一眼就走。”陆慎摆摆手,撩起袍子,脚步极轻地走进了内室。
掀起床帘,月光斜斜照进来,显出铺上沉睡的佳人身影,露在被子外的两条玉臂欺霜赛雪。
陆慎坐在床沿,半张脸掩在黑暗中,越发显得面色深沉,喜怒难辨。
青荷不敢多看,悄悄退了出去。
他静静凝视着叶丹宁熟睡的脸,目光却似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东西。
他伸出手,极轻地抚过她的脸颊:
“从十岁起,我一言一行便不能顺心而为。唯有你,是我凭心意挑选。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希望今日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别再让我失望......”
床上的人于梦中自然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恰好翻了个身,把他的手压在了胳膊和前胸的柔软之间。
陆慎沉静的面色一顿,眉间划过一丝愕然,一时竟忘了反应。
片刻,他清醒了过来,试着将手掌抽回,掌心光滑柔软又充满弹性的触感却让他猛地停下。
目光触及手掌下那抹极其诱人的弧度,陆慎体内的酒意一股脑冲向腰腹,鼓噪得他浑身都发烫起来。某些压抑许久的欲望一旦爆发,如同江河决堤,连他的意志力都难以自持。
而眼前的女子安静地睡着,如同等待着他来采撷的幽兰。
一丝情欲攀升至他眉间,他微喘着气,注视着她的目光比夜色还沉浓。
他低下头,鼻尖嗅到她肌肤淡淡的芬芳,就要碰上她的唇时,陆谨的话忽然在脑海里响起,他动作一顿,眼神渐渐清明,缓缓坐直了身......
第二日。
叶丹宁醒来后,梳洗时,见青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奇怪,便问了句。
“姐姐昨夜睡得可好?”青荷小心翼翼地问,脸还有点红。
“挺好的,怎么了?”
青荷露出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的表情,小声道:“爷昨晚来过。”
叶丹宁握着梳子的手一顿:“什么时候?”
“那会姐姐已经睡了,爷不让叫醒,不过走的时候急匆匆的,脸色也不太好。”青荷道。
“兴许是想起什么事了,既然爷都没叫醒我,想来与我无关,你别担心。”
青荷点点头,正要说话,外头传来传话声,是青竹来了。
“爷让我来跟姑娘说一声,这几天他要和大爷出门一趟,让姑娘在家照顾好自己,想要什么只管吩咐下人们去办。”
“爷又要出门?”青荷脱口而出,随即捂着嘴惴惴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再出声。
叶丹宁看向青竹,见他头垂得特别低,整张脸都藏了起来,不由心念一动,视线扫过他贴在身侧的手,果然发现他右手大拇指正无意识地来回蹭着食指指腹。
这是他跟熟人撒谎时的小动作。这么多年了,竟还是老样子。
叶丹宁回过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声音平静:“我知道了,让爷放心。”
“那奴才告退了。”
待青竹离开,青荷才小声嘟囔道: “怎么爷才回来就要出门,姐姐岂不是又要见不到爷了?”
叶丹宁垂眸笑了笑:“爷不在,这里便是我最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岂不更好?你快替我梳好头发,随我去后花园走走。”
青荷接了梳子,也不提这话了,快手快脚地替她梳好头发,随她出了屋子。
后花园很是安静,只有两个负责打扫的奴仆,见到她来,立马站到路一侧行礼。
叶丹宁扫了眼对面的南院,来到亭子里坐下,瞥见池子里的几尾游鱼,便打发青荷去取些鱼食。
亭子里只剩她一人,她嘴角的笑淡去,水眸里浮现沉思之色。
昨日陆慎在马车里应了她,回来定是有所吩咐,这一路遇见的下人们行礼问安比之前还要恭敬。
他向来言出必践,也向来不轻信他人。
如今他看似对自己极为宠爱,放松了防备,实则依然对她有所怀疑。
严岑芥虽答应了自己,但若时间拖得太久,只怕会有变数。她必须尽快扭转现状,让陆慎放下戒心。
想到还在等候自己的家人,叶丹宁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王氏,叶良,春兰和两个弟弟,还有她的几亩花生。
如今已快到约定的归期,每每想起,她内心便焦灼如焚,几乎控制不住情绪。而她的身边,全是陆慎的耳目。就连青荷也不例外。
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均在他掌握之中。只要有一丝异样,他都会察觉。
眼下她必须稳住阵脚,想办法说服严岑芥,才有机会离开。
她闭上眼,将泪意忍了回去,青荷回来的时候,她已恢复如常,看不出一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