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是宛若荔枝红的灯光,隐隐绵延开,打在台上中间,又徒然一转,白黄交加,不停转变,犹如沉静湖面泛开的丝丝缕缕的涟漪。
宗成翘着个二郎腿,坐姿也歪扭。
偏首看过去,是尉和玉那张端肃冷厉的脸,好似不爽利。
他懒洋洋笑着开了口:“你这阎王到风月场上来,怎么还是这般的冷?
随即,手掌心猛然扣上黄花梨的椅手上,他坐正了身姿,语态戏谑:“还是说,没见到想见的人——
漫不经心里,尉和玉无端听出几分试探。
只是太轻描淡写,险些就认为自己听岔了。
剥着松子的手微微一顿,他侧过来,瞧向宗成,“怎么着,你对她有兴趣?
宗成揶揄:“好歹是个美人,至少除了前些年被瓜分的宋家外,我都没见过这等美人。
尉和玉不可否置。
只是过了半晌,他道:“玩归玩,别忘记了正事。
宗成:“我明白,耽误不了几分正事的。
台上的戏还在唱,家道中落,识人不清,一方爱恨尽投了湖。
兴许是见多了肃杀,宗成看到一半,便觉得乏味,灌了几杯茶,兀然起了身,说去外头透透风。
尉和玉眼风一扫而过。
很快,有心人发现,第一排的两位贵上宾仅仅只剩下一位。
窸窸窣窣间,场下的风声动了,都在踌躇着,仿佛要试探地靠近他,打听局面下的暗潮汹涌。好在,海上月很快注意到这份动静,红姨比其余人先到,邀请尉和玉前去二楼坐。
站在游廊外的宗成远远瞭了一眼,手指摩挲过花生皮,忽而笑了一声。
紧跟着,脚步声匆匆,从远到近。
他背靠游廊栏上,斜斜睨过一眼,认出了来者。
是逢萧玉那个小娘子身边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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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萧玉原先本想着,最不济的,顶多是芝芝把尉和玉和宗成同时带来后台。
下台后,她才发现——
芝芝不仅没把尉和玉带来,还让宗成一人留在后台。
指尖摁了摁眉心,逢萧玉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了两步,小洋鞋抵着实木门槛,给予了她几分安全感。
逢萧玉掀眼看过去,男人手上抓着一个鸳鸯戏水的鹅黄香囊,收束的袋
口微微敞开着。
不难看出人已经拆开过。
她唇边笑意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宗都督,这里是海上月的后台,外人通常是不能进的。”
宗成目光坦荡,开口询问:“逢小姐在等谁,尉和玉吗?”
这个称呼…
逢萧玉没多想,仅仅是垂下眼帘,道:“尉提督说,只要我哄他开心——”
宗成紧跟着接上:“就带你走。”
逢萧玉悚然一惊,可宗成仍旧那副模样,嘲笑之意都无,只是平平淡淡地问:“这话,你信吗?”
她不信,可又能怎么办?
能够对抗沈嘉实的,在如今这个租界里,只有尉和玉……和宗成。
逢萧玉低下头,沉默不语。
宗成眉眼嬉笑,调侃道:“都说男人薄情寡义,花言巧语,逢小姐在海上月待了这么久,怎么就轻易信了男人的鬼话?”
话到这个份上,逢萧玉像是回过味来了。
可是,细细琢磨间,仍有几分不可思议,她抬起眼,兀然看过去:“你愿意帮我?”
宗成上前一步,抬掌搭在她的肩头。
力道不重,却很稳健。
他在她的耳畔落下一句话,带着男人野蛮的血性:“你帮我查一查你老东家的洋货是从哪收购的,我就帮你脱离这个苦海,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