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眼波一闪,惊呼一声:“倒逼地主入主工业!”
华侯伟点点头:“没错!天下熙攘皆是利之往来!工业能赚钱,种地不赚钱,都知道该怎么选!呵呵,要不然累死我也完不成大工业发展啊!”
王阳明对华侯伟佩服的五体投地,每每觉着华侯伟已经是智计百出,谁知道转眼就发现,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他笑着摇头:“主上,这世上谁还能跟得上你的脚步?微臣真的有点吃力了。”
华侯伟不答,转身看向窗外,感慨的说道:“师兄,孤算不得聪明人,只不过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哦,师兄,那个充分利用江南人才资源的计划,搞出来了没有?”
王阳明点点头,却有些迟疑:“主上,臣倒是写了一份。不过总感觉抓不住关键!”
华侯伟一笑:“没什么,师兄,利字当头,这就是关键!太祖是怎么做的?”
王阳明眼睛一亮:“免税?”
华侯伟嘿嘿笑了起来:“师兄,这也免那也免,咱们吃什么?若是官绅一体纳粮呢?”
王阳明愣在原地,半晌才哈哈大笑:“服了!主上,官绅一体纳粮,唯独学习科学有成者,可免税!童生、秀才、举人、进士,咱也分出五档。”
“初学、中学、大学、硕士、博士,此五档如何?过初学者可免人头税;过中学者可免全家税,并可为从七品以下官员;过大学者,赐同进士出身;硕士者二榜进士;博士者同状元、榜眼、探花、传胪,进研究院。你看如何?”
王阳明马上跑到桌前,拿起一根铅笔,刷刷刷,记下刚刚华侯伟所说的要点。
华侯伟欣慰的点点头,走到王阳明近前:“师兄,等等吧。等时机成熟,孤要摊丁入亩,免除丁税。不急,慢慢来,咱们还有时间!”
王阳明点点头:“看着主上,臣就觉着自己实在是幸运到了极致。青史留名不消说,最让臣心折的是,百姓何其有幸,鞥遇到主上这样的明主!主上,是南直隶、安徽、江西、福建四省施行,还是江南全部施行?”
华侯伟略一犹豫:“还是四省先来!人是分圈子的,咱们要给身边的人好处,这样才有人追随啊!”
“官绅一体纳粮?朱厚炜疯了?”李东阳惊得直接站起身来,带倒了茶杯,茶水撒了一地。
马升咬牙切齿的点头:“不错!就是官绅一体纳粮!朱厚炜,呃,吴王真的疯了!这是与天下读人为敌!”
李东阳须发皆张,怒吼一声:“快!马上大朝会!请陛下上朝,请陛下务必上朝!”
马升转身就走,脚步迅捷无比,完全看不出花甲老人的模样!
奉天殿群臣云集,无一缺席!所有人脸色都是无比凝重,苦大仇深的模样!华侯伟不是捅了马蜂窝,而是直接掘断了官的根!千里做官只为钱,当官未必要贪腐,多少人中举之后一夜暴富?为何?中举之后可免税,乡中有地的就会寄托于门下,那些地就不再收税。嘉靖年间首辅徐阶侵占松江四十万亩良田,凭借的是什么?还不是读人免税这一条!
可以说大明读人的根就在举人以上免税,官发财的路子就在官员免税。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华侯伟把人家的根掘断了,能不和他拼命么?
朱厚照坐在龙椅之上打个哈欠,昨天装成酒楼掌柜,站了一天,晚上也没闲着,着实有点累了。不过真的很爽啊!民间的生活似乎也不错。炜弟这一手漂亮!正正打在这些混蛋七寸上!哈哈,官绅一体纳粮?好!凭什么百姓就要供养这帮贪得无厌的家伙?真要是推下去,百姓得利皇家也沾光。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万一朕有儿子呢?不管是施恩还是萧规曹随,都是很好的事么!
李东阳郑重其事的出班,朝着朱厚照大礼参拜:“陛下!臣,李东阳有生死攸关的要事启奏!”
朱厚照嘻嘻一笑,见满朝武的脸色都是一变,马上收起笑脸,也是郑重其事的点头:“李大人请起,何事如此郑重?”
“陛下!吴王朱厚炜倒行逆施数典忘祖,竟在南直隶、安徽、江西、福建等地推行所谓‘官绅一体纳粮’之恶法!太祖体恤读人不易,为昌明圣道才恩赐读人免税。也正是如此,伪元败退之后道凋零才能在短短百年间,出现如今之盛景。才能上辅佐君王执掌天下,下引领百姓安居乐业。若取消读人的优待,势必引起百姓担忧,势必让读人生计无以为系,势必道凋零,朝廷无可用之人,百姓何以安居乐业?请陛下圣裁!”
李东阳声嘶力竭就差声泪俱下的表演,引起殿中乌泱泱一片大臣们的深深共鸣!有目光殷切者,有低头拭泪者,有愤愤不平者,有斗志昂扬着,种种众生相不胜枚举。
朱厚照沉重的点点头:“李大人忧国之心朕感同身受!刘瑾,吴王发布的官绅一体纳粮,果真对读人恶毒如斯?”
刘瑾会意,马上假做犹豫,吞吞吐吐的说道:“万岁爷,吴王,也不尽然。这官绅一体纳粮,咳,似乎只是”
朱厚照心中大乐,假意怒斥:“吞吞吐吐干什么?快说!”
刘瑾马上挺直身体,飞快的说道:“吴王的官绅一体纳粮,并未剥夺读人免税的权利,只是加以限制。如秀才三年中都是末等,那就取消定额;举人增加年考,末等恩惠减额至完全取消,若是参加格学考,也可增加定额。所以取消读人恩惠是不存在的!呃,四省官员按照审计司审核结果,全都发放养廉银,数目已经是俸禄的三倍有余。官员养家糊口不成问题,这四省官员都已是小康中上生活,缴纳税赋也是应有之举。”
朱厚照转头看向李东阳,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是不言而明。李东阳顿感不妙,马上辩驳:“陛下,此乃吴王障眼法!据为臣所知,举人年考都是格物致知,呃,所谓格学的东西,四省无一人过考,实则恩惠全无!”
朱厚照惊讶的问道:“格物致知不是朱子所倡导的?怎么这四省举人滥竽充数至此?江南不是道昌盛吗?”
李东阳知道官员免除特权没什么可说的,以往大明官员俸禄低,因此才有这等特权,也是天经地义理直气壮。现在有了养廉银,交税之后所得俸禄在纸面上也比过去多得多,没有诟病的地方。可这个举人年考就太毒辣了,考什么怎么考还不都是吴王说了算?格学?屁!都是吴王的私货,哪里是朱子的本意?
可是从表面上来说,华侯伟的官绅一体纳粮无懈可击。儒家篡改前贤本意也不是华侯伟一个人,从孔夫子创立儒家开始,历代大儒就篡改孔夫子上瘾。从什么大复仇公羊派、谷梁派到宋代的关学理学,说不上浩若烟海可也是璀璨群星。和尚摸得老子摸不得?华侯伟把披上格物致知外衣的科学推出来,谁也不能说不可以。正所谓微言大义嘛!
所以华侯伟在举人年考的时候,做点手脚,直接考出来科学知识,不会那是活该。谁也不敢说这格学就是邪门歪道,就是华侯伟故意难为人。
马升见李东阳招架不住,马上赤膊上阵:“陛下有所不知,格学非官学,不是举子应该学的。而年考的结果却是不教而诛,对此臣不敢苟同!”
刘瑾呲牙一笑,故作为难的说道:“马大人,不是咱家替吴王说话,实在是,实在是吴王也给了年考不过的举子机会啊?据闻吴王亲自和开总副总裁汪鋐通气,拨下五十万两纹银,就是给好学的举子们一个发家致富的机会。”
说完之后,刘瑾看向张彩。张彩犹豫片刻,没有吭声。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只要是儒门子弟,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替吴王说话。刘瑾皱眉,心中暗骂一句,目光转向九大卿之首,也是朝中阉党魁首刘宇刘尚身上。刘宇作为吏部尚,位高权重,一身荣华富贵皆来自刘瑾,来自朱厚照。但他也是十年寒窗苦读,也是儒门子弟,所以他低下头,假装咳嗽两声。
朱厚照心中失望,看来炜弟真的是动了人家祖坟,连张彩、刘宇都不敢说话。正在这时,曹元开口支援刘瑾:“马大人,现在的官学之前也不是官学啊?王安石也曾把王学作为范本科考,这一点不足为凭。不过吴王此举确有不妥,没有留出足够的时间给举子们应考。所以,陛下,是不是应该缓行?留一个空档给举子,三年后再实行为好?”
马升原以为曹元是为阉党说话,神情一阵黯然。不成想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曹元竟是明贬实褒,站在官这一头。
朱厚照无奈,大势所趋啊!不管是相党帝党,都是读人!